在“反腐第一劇”之稱的《人民的名義》中，當京州市公安廳廳長祁同偉犯罪線索就要浮出水面，罪行即將暴露之際，身為漢東省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的高育良卻為自己的這個“得意門生”說情開脫進行庇護，冠冕堂皇地說：“公安廳長也是人，就理解吧。”所謂“公安廳長也是人”其實就是時常聽到“領(lǐng)導也是人”說辭的具體版，其言下之意是領(lǐng)導也有七情六欲，也會有這個那樣的弱點，也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此外, 爾今“女人也是人”、“名人也是人”、“醫(yī)生也是人”、“老師也是人”、“教授也是人”、“科學家也是人”、“和尚也是人”等等種種“也是人”的表白、呼喊、辯解不絕于耳。古希臘，有個敢向亞歷山大大帝叫板“不要擋住我的陽光”犬儒派哲學家叫笫歐根尼，他常常大白天點著燈籠滿大街吆喝著“我在找人”。不知這位自詡為“宇宙公民”的犬儒，若知今人爭著搶著往“人”堆里扎會作何感想。但把種種“也是人”拿出來在陽光底下曬一曬，卻能看出層次和境界的高低不同來。
有一種“也是人”叫尊嚴。在臺灣旅游勝地日月潭生活著當?shù)刈钚〉脑∶褡迦?伊達邵。“伊達邵”的意思是“我是人”。“女人也是人”，這是響徹了近200年的婦女解放運動的口號，激勵著全世界的女性仍在為平等而奮斗——享有與男性同等的權(quán)利和自由。前者是伊達邵人作為自然界精靈和應(yīng)有尊嚴的宣示，后者是婦女爭取權(quán)益、捍衛(wèi)尊嚴的宣言。
有一種“也是人”叫堅守。1968年4月29日，不到36周歲的北大學生右派林昭在上海被秘密槍殺。她在1957年的反右運動中被劃為右派，1960年起以“反革命罪”被長期關(guān)押在上海提籃橋監(jiān)獄。1981年，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宣布給她平反。50年后，面對林昭的犧牲，世人仍然驚訝于她超越時代的思索，佩服她的勇氣、壯烈和決絕。她的多位同學說到致死她的原因之一就是她的不認錯，“反右以后，她死不認錯，她是北大唯一不認錯”。入獄后，種種折磨和凌辱使她體重剩下不到70磅。最后一次被送進監(jiān)獄時，對她懷有同情心的醫(yī)生悄悄說：“唉，你又何苦呢?”她則輕聲答以到“寧為玉碎”。她不愿意任人擺布而茍全，也更不愿意變成人家手中的一張牌。她對審訊者說：“我是個人，知道吧?”這是她對人的底線的堅守。她憤怒地責問獄警：“你們究竟是不是人!?是不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這是她對人性墮落者的拷問。(參見傅國涌先生的《讀林昭十四萬言書》)
有一種“也是人”叫責任。袁隆平說過“科學家也是人”，他把科學家定位為“也是社會的一份子，同樣必須踐行社會主義榮辱觀，自覺遵守公民基本道德規(guī)范，同時還要恪守科學道德。只有這樣，才配當一個科學家，也才能當好一個科學家。”這對那些“嫖娼教授”、“抄襲專家”、“捧臭腳導師”，無異于一記響亮的耳光。少林寺方丈釋永信說：“和尚也是人”、“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他要表達的是僧人雖已遁入空門，也要盡一份社會責任。這對那些拼命把自己涂黃抹黑以賺取“知名度”而出了名后又矯情“名人也是人”的所謂“名人”，也無異于一記響亮的耳光。
有一種“也是人”叫墮落。這方面，典型的莫過于文章開頭所說的“領(lǐng)導也是人”。其言下之意無非是領(lǐng)導也有七情六欲，也會有這個那樣的弱點，也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在某些地方、在一些人身上，“領(lǐng)導也是人”成了腐化墮落的遁詞，背離黨性、官德、人品遮羞布和逃避追究的擋箭牌，平時自我放縱，玩弄特權(quán)，買官賣官，貪贓枉法，驕奢淫逸，犯了事又恬不知恥地“也是人”。
“也是人”的分類遠不止這些，“人”是什么或者什么是“人”的答案更是五花八門。柏拉圖曾說過人不過是具有無毛兩足的動物。還是那個笫歐根尼趕忙提著一只褪光了毛的雞找到柏拉圖發(fā)問：“師傅，這就是你所說的‘人’嗎?”荀子說：“人之所以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無毛也，以其有辨也”�？磥砗茉绲臅r候定位“人”的參照系是“獸”，《圍城》中把人最基本的毛病歸為人的獸性，比喻成是“人的猴子尾巴”�！恶R恩選集》第三卷第140頁，有一段恩格斯的話，他說：“人來源于動物界這一事實，已經(jīng)決定人永遠不能擺脫獸性，所以，問題只在于擺脫得多些或少些。”如果“也是人”標準不是盡可能多的擺脫獸性，而是回歸獸性，帶來的必然是人格的淪喪，干出的事恐怕連禽獸都要臉紅。有人在追逐情欲上信奉“自然主義”。應(yīng)當承認“食色性也”是人和獸都有的本能。但動物只在發(fā)情期才有“性”趣，可謂“沒羞有夠”。而像“看中的女人搞光”的林龍習，自稱“放縱不良性意識”、玩弄婦女達100多人張二江之流“沒羞沒夠”的能量真讓禽獸自嘆弗如�，F(xiàn)實生活中“不是人”是句罵人的話，也鮮見自稱“不是人”的。但那些以“人”自居卻又放縱赤裸裸獸性者，其實是很難佩得上“人”的稱呼的，其碼不是法律和道德層面所要求的“人”，更算不上“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
哲人有言：活在人心即不朽，后世景仰乃永生。人的一生，活得不一定稱得上偉大，但死也應(yīng)當光榮一點，一個人活著可以干不成大事、沒留下大名，但不能死后留下讓子孫蒙羞的罵名。做什么樣的人、屬于哪一類“也是人”，是“人之為人”的根基，不妨經(jīng)常想一想，看一看，數(shù)一數(shù)：在偷雞摸狗欺男霸女的歪門邪道上，有沒有你的手痕足跡;在坑蒙拐騙溜須拍馬的行列中，有沒有你的尊容;在醉生夢死碌碌無為的隊伍中，有沒有你的身影;在損人利己損公肥私的名單上，有沒有你的姓氏……“人間正道是滄桑”。一言以蔽之，人總是要有點精神的，總是要有做人底線的，總是要懂得羞恥的，總是要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凈凈做事的，作為公民，面對國旗要問心無愧;作為黨員，面對組織要問心無愧;作為領(lǐng)導，面對群眾要問心無愧;作為群眾，面對良心要問心無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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