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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 模

郝小鳳

 

翠綠的葉子承載著夏季火一般的炎熱,和因同學躁動而引起那些肆無忌憚的塵粒。

如此燥熱的天氣讓我們這些正處于青春期的學生無處安置,更何況今天是可以讓人心驚膽戰(zhàn),面紅耳赤的人體課。

這是我們入學后第一次寫生真人裸體。其實在這之前,我們很多學生都已經耳聽八方,四處搜羅關于課程安排,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消息各異。無論結果是什么,我們都會以這次之后就要好好畫畫的心態(tài)對待,不得不說,對于我們這群沒見過“世面”的人,只會覺得這是一個極限,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超越。

上課時間緩緩逼近,同學們奇跡般的早早的出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削鉛筆。班上一共才十七個人,男多女少,但我們幾個女生卻沒有感到任何優(yōu)勢,只能用一個詞說明班上的男女關系,形同陌路。

只見遠處的身影飄進了我們中間,衣服顏色搭配極其絢麗,但是卻掉了男生胃口,因為從外貌判斷她只是一個將近五十的阿姨。如果不看臉,會讓我誤以為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她剪著毛寸短發(fā),戴著不知是真是假的金項鏈、金耳環(huán),穿著上顏色大膽,都是今年非常流行的熒光色。

背心、短褲、金項鏈、金耳環(huán),還是一個裸模,這讓我們這群八卦的學生不自覺都在心里默念:她是媽媽吧。想到這里我會覺得有些不尊重,別人的生活我們又有什么理由去評價它是對是錯。

在同學們雜七雜八的思想里,都忘記自己學的可是純藝術。

不經意間,美術老師已經和裸模開始交流,老師在傳授我們方法前說了一段話:“你們畫的時候應該尊重人體,不可以私自拍照,以免泄露在網上,到時候追究你的責任。還有,我們學的是純藝術,應該以藝術的角度觀察,不要感覺不好意思,尤其是女生,要把心沉下來好好畫。”

老師說完后,裸模已經當眾脫下了衣服,而我屏住呼吸,她真的是要為藝術獻身了么!看著周圍同學那樣冷靜,告訴自己盡量不要怯場,不要笑!眼看著一具鮮明的肉體擺在自己眼前,還要仔細觀察,搞得自己很不舒服,但是為了這一課程的成績,必須要畫下去。

時間走的很不經意,模特已經被這像極了催眠咒的“唰唰”聲搞得昏昏欲睡,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忘我了,總是把角度搞錯,讓同學們在這燥熱里也無法堅持下去。老師讓我叫醒她,讓她休息一下。說實話,我不想碰她,總覺得不是什么“干凈”的人。但畢竟自己也是一個小小的干部,所以嫌棄的用手點了點她的胳膊跟她說,休息一下,上個廁所,下節(jié)課再畫。

她睜開眼,懷著歉意對我笑了笑,我也迎合著笑了一下。之后舍友告訴我那個裸模在廁所抽煙,據說下個星期,還會帶著自己剛大學畢業(yè)的兒媳婦來做裸模。聽到這個消息,我頓時感慨:真心是一個坑爹又坑娘的時代啊。

之后,我對她也從未因為各種原因有過一絲好感,我只一味的認為她不是什么正經人,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個星期

生日那天,因為自己的不小心把膝蓋摔出了血,還去醫(yī)務室縫了三針。媽媽不在身邊,我只覺得委屈,走路一瘸一拐,快要成了學校的風景線。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丑的人和美的人沒有什么差別,回頭率一樣都很高。

在教室,很少有人會因為一點的殘缺或者別扭而去過問,因為我不是什么,只是一個普通人。落寞的心開始無所適從,獨自一個人倚著樓道的扶手,耳朵里插著很不情愿的耳機。隔著嘈雜的音樂卻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聲音,我探了探頭,原來是那個模特,穿著寬大的枚紅色袍子,藍色繡花鞋,我沒有多去理睬,還是繼續(xù)享受自己的世界。

“你的腿怎么了,看著好像受傷了。”隱約聽到了她說的話。我笑著客氣的對她說:“沒事,就是縫了三針而已。”我欽佩自己竟然說的如此輕巧,是誰在醫(yī)務室縫針的時候望著窗外偷偷流淚的?是誰在電話里和媽媽抱怨吃藥多么痛苦?最意外的是,我沒想到沒有受人注意的我,她竟然可以敏感的察覺到。

我的心開始一點點的融化。

我們聊了很久,并沒有聊關于她太多的話題,只是一味的叮囑我要小心,要記得按時吃藥。是的,像個媽媽一樣。我很想問關于她的事情,但是我想一個人的人生怎么會這么容易讓我參透呢,那她就真的不配做人了。

這一個月的課程我沒有認真地完成,畫了撕畫了撕,老師都在為我發(fā)愁。我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想以后一定會做好的。

而眼前躺在襯布上一片裸色的生命體,依舊在沉睡朦朧中移動身軀。

此后,我的想法也已經徹底顛覆從前,只是希望她睡久一點,舒服一點,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與言語,只要自己好,那就好。

人體課程結束,裸模匆匆離開,搭上回家的車輛,走了。

我們就這樣,沒說再見,也沒說再也不見。

還是不見的好,畢竟我們都是各自生活中的匆匆過客,對于我這樣的想法,她是一定不會知道的。

在某個炎熱的下午,有個手握著畫筆,戴著耳機,望著她的臉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情的敏感女生。

有時候我還在想,我們眼里的裸模只是一個為生活所迫的行尸走肉,而我們也何嘗不是為了填充生活的空虛,戴著“藝術”的面具招搖撞騙。

雖然我們沒有過感情,但最起碼后來是一直尊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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