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人到中年,工作時穿皮爾卡丹,休息時穿阿瑪尼、古奇、夏奈爾。他的衣柜里,除了法國牌子就是意大利牌子,沒名的國產貨一件都沒有。“人是衣裝,馬是鞍裝”、“腹中饑餓無人問,身上襤褸有人欺”是他的口頭禪。他還要求辦公室所有成員的衣著都要“檳檳榔榔”,因為辦公室是局機關的窗口。我們六個同志自然得聽主任的,或先或后地全副武裝起來。漸漸地,我們不但穿名牌,吃的、用的、玩的都講品牌,講檔次。于是,我們辦公室便被大家戲稱為“名牌辦公室”。 辦公室新調來楊副主任,西裝不但沒品牌,而且因褪色灰不溜秋的,領帶也不扎,老掉牙的皮鞋經(jīng);覊m滿臉,成為辦公室一道十分扎眼、極不協(xié)調的風景。開始彼此不熟,我們只好唱“隔壁聽”,一有機會,大家就對各種品牌服裝高談闊論,誰要是買了新品牌,大家總是圍著評頭品足大半天?墒,楊副主任置若罔聞,要么埋頭處理公文,要么津津有味地喝茶看報。
一次,劉主任十分認真地對楊副主任說:請注意自己的衣著,這不僅是你個人的形象問題,而且關系到整個機關的形象!當時楊副主任正在喝茶,瓷杯湊在嘴巴上,抽氣抿茶的動作已啟動,突然緊急剎住,動作硬梆梆地卡在臉上,樣子非;。第二天,楊主任還是“外甥打燈籠”,只不過皮鞋似乎比以往鮮亮些。我們都搖頭嘆息,和這么一個不入潮流、不通人情世故的大憨共事,說不定哪天會弄出什么尷尬可笑的事來。果然不久就發(fā)生了一件事,使我們辦公室顏面掃地。
那天,鄭副局長五十歲生日,我們辦公室的人坐一桌,當大家飯后起身相邀準備離開時,楊副主任竟用泡沫塑料飯盒把剩菜裝起來。我們都傻了眼,覺得整個大廳里的人都看著我們。爾后幾天,我們誰也不答理楊副主任,劉主任更是臉黑得爬不上一只螞蟻。 元旦節(jié),工會組織乒乓球比賽,我們一致推舉楊副主任代表辦公室參賽,有意想叫楊副主任出丑?沙鋈艘饬希瑮罡敝魅蔚那虼虻梅浅0,獲得第一,而且,我們發(fā)現(xiàn)他竟穿著鞏俐打廣告的保暖內衣。這種內衣,我?guī)状文玫绞稚蠀s舍不得買,價錢實在太貴了。想不到楊副主任——在這講面子不怕?lián)纹评镒拥臅r代,他卻只講里子不講面子!當我們嘲笑他“好菜藏在飯底下吃”的時候,他笑道:“有人穿衣服是給別人看的,我穿衣服只圖自己舒服。”他的話讓我回味了好長時間,我不得不用新的眼光重新審視楊副主任,發(fā)現(xiàn)他內涵十分深厚,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家伙! 上級組織辦公室主任到歐洲考察,劉主任穿著嶄新的皮爾卡丹興高采烈地去了。當他考察回來的時候,面容憔悴,疲憊不堪,好像大病一場。皮爾卡丹也不見了,穿一件沒形沒樣粗糙不堪的茄克。我們十分驚訝地問他怎么回事,他只是搖頭苦笑,那神情,顯然有難以啟齒的事情發(fā)生。
據(jù)權威人士透露,劉主任在歐洲某國遇到麻煩,他的皮爾卡丹是假冒產品,衣服被沒收,還被罰款,國外和港臺媒體紛紛報道這一新聞。出丑出到外國去了,有辱國格,敗壞了單位形象。正好開展“八榮八恥”教育活動,劉主任自然而然成了反面典型,整天抬不起頭。大家紛紛脫下名牌服裝,像楊副主任打扮成“老土”模樣。從此,我們辦公室沒有人再穿名牌。不久,劉主任被免職,而且調出局機關,放到一所邊遠鄉(xiāng)中學當普通教師,楊副主任升為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