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層層套疊，大得讓我們無法窺其全貌，我們眼中的世界究竟是哪一個世界？
一
那是一片紅土大陸，溝壑縱橫的山脈延綿不絕，猶如艷紅的驚濤駭浪，孕育著原始淳樸的生命。大地之下，錯綜復(fù)雜的深色地脈若隱若現(xiàn)，規(guī)律地輕微搏動著，仿佛潛藏了巨大的能量，隨時準(zhǔn)備迸發(fā)出來。大小不一的部落就散布在這片大陸上，繁衍生息，日子悠閑而平靜。大地之上是一望無際的天河，干涸狀態(tài)時一片空洞的黑暗，但是特定時節(jié)，天河之水會從天而降，聲勢浩大得似神兵天降，千軍萬馬勢如破竹，滋潤著那片豐饒的土地，時而還會捎來各種物資，前不久還送來了一批外族人……
一間簡陋的房子外，小悟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大開的窗子下面，探出半個頭，悄悄往里看。屋子里住的是部落里最高齡、最威嚴、最神秘的太爺爺，要不是家里大人都不在，加之百無聊賴，小悟是絕對不敢擅自來這的。
太爺爺躺在躺椅上，陷在陰影里，只有白花花的長胡子和眉毛醒目得晃眼。突然，胡子顫了兩下，一把沙啞的聲音響起，驚得小悟愣在原地手足無措又動彈不得。“孩子，進來吧。”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著一絲慈祥，小悟這才反應(yīng)過來，急忙翻窗進了屋子，瑟縮兩下，慢慢挪到老人面前，低頭盯著鞋子，小聲地說：“太……太爺爺。”“嗯……”太爺爺抬起干瘦的手撫摸小悟的頭，很溫暖，很溫柔，讓小悟忍不住抬起了頭，恰好撞上了太爺爺和藹的目光。那雙眼睛如無波古井，淡然而清明。
“孩子，小斌呢？”
“小斌？哦，你說父親呀，他帶著大人們?nèi)フ夷侨禾焐蟻淼膲牡八阗~去了。那群壞蛋順著天河來的時候帶著好多新奇玩意，還說要教會我們做那些新奇玩意，幫我們把這發(fā)展得和他們家鄉(xiāng)一樣，虧我還曾經(jīng)以為他們是好人，結(jié)果搶占了我們的東西，還挖壞了我們的地……”
“唉……出事了，她發(fā)怒了。”太爺爺長嘆一聲，打斷了小悟的義憤填膺。
“誰發(fā)怒了，她是誰？”小悟蹙起了眉頭。
太爺爺閉上了眼睛，“你靜心聆聽。”
小悟也遲疑著閉上了眼睛，世界頓時一片死寂，腳底微微傳來陣陣有節(jié)律的顫動。慢慢地，沉穩(wěn)的“卟嗵，卟嗵……”聲越來越明晰，深遠地底的搏動從腳底傳上來，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心臟，讓心臟跟著它一起跳動。小悟猛然睜開眼睛，望著窗外那遼闊的天河，深邃的黑暗當(dāng)中仿佛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安詳?shù)爻了�。突然，搏動開始變得急促而紊亂，那模糊的身影也隨之痙攣起來，樣子十分痛苦……
“你感覺到她了嗎。”太爺爺?shù)统炼徛穆曇魧⑿∥虻乃季w拉回現(xiàn)實。
“嗯。”小悟喘一口氣，極力平復(fù)自己混亂的心緒。
“你知道她是什么了嗎。”
小悟點點頭，又猶豫地搖搖頭。
太爺爺望向窗外那遼闊的世界，目光似乎飄得很遠很遠……
“很久以前，我們的先祖來到這片土地扎根，依賴這沃土與天河的滋養(yǎng)繁衍生存，同時也在守護著‘她’，促進她的新陳代謝，這種互惠互利、相互依存的關(guān)系維持了漫長的歲月，當(dāng)我們的貪念粉碎了這種關(guān)系時，終有一天‘她’會承受不住我們不停的攫取，我們也將陷入萬劫不復(fù)。”太爺爺指著那交織密布的地脈，“那不僅僅是‘她’的命脈，也是我們的命根啊!”
“‘她’是這紅土大陸，是這世界？”
“世界并不像我們看到的這樣，世界是很大很大的，大到我們無法認識或想象，一層一層循環(huán)嵌套……”
小悟聽得稀理糊涂，太爺爺?shù)慕忉寘s突然沒了下文，世界又恢復(fù)寂靜，只剩那急促而紊亂的律動，讓空氣中平添一絲不安，縈繞不去。
就在小悟以為太爺爺不準(zhǔn)備再開口時，老人又哀嘆了一聲：“世界要變了，有些錯誤是無法彌補的……”烏黑的眼中漾起一漣無奈與哀傷……
紅土大陸的另一角，斌正帶領(lǐng)著族人與那群外來部落的首領(lǐng)談判，兩隊人正在對峙。
“斌先生，我們帶來先進的技術(shù)，是誠心誠意要幫助你們發(fā)展致富的，只要你們配合，我們有信心將這里開發(fā)成最先進的工業(yè)城市，最繁華的商業(yè)中心，當(dāng)然，既然我們是合作伙伴，最終受益如何分配，我們可以慢慢詳談。”外邦首領(lǐng)西裝革履，文質(zhì)彬彬，舉手投足間不失領(lǐng)導(dǎo)者的威嚴與商人的謀算。
“我們不拒絕發(fā)展，但是這片大陸是我們世代守護并賴以生存的家園，你們的發(fā)展危害到了這片土地的安全就萬萬不行！”斌也不甘示弱。
“有得必有失，發(fā)展是需要一些自然生態(tài)代價的，我們正在努力研發(fā)生態(tài)修復(fù)的方法，我有信心很快就能夠出成果，所以我們可以先發(fā)展。”
一直在斌后面忍耐的武不禁打斷對話，嘲諷道：“我先把你的頭砍了，再承諾會想辦法幫你接回去，你愿意么？”斌瞪了武一眼，冷眼旁觀。
“你們真是蠻不講理，我們幫助你們這些蠻夷部落脫離落后的生產(chǎn)方式，帶領(lǐng)你們致富，你們竟然在這百般刁難，還出言侮辱，太可惡了。”外邦首領(lǐng)氣得吹胡子瞪眼。
“豈有此理，到底是誰侮辱誰了？說我們是蠻夷，我就蠻橫給你看！”吼完，武摩拳擦掌準(zhǔn)備往前沖，被斌攔下，族人紛紛握緊武器，蓄勢待發(fā)，外邦部落也蠢蠢欲動。
雙方正是劍拔弩張之際，一滴巨大的水滴“啪嗒”一聲砸在地上，緊接著是越來越密集的水滴從天而降。“怎么回事，下雨了？”“難道是天河之水？”“沒道理呀，還沒到天河之水降臨的時節(jié)。”人群騷動起來，大家議論紛紛。猛然，兩隊人中都相繼傳出慘叫聲，被水滴砸中的人身上“吱吱”地冒著白煙，肢體慢慢融化，慘不忍睹。
“快進屋子里面躲避！”斌喝醒了驚慌失措的眾人，帶頭扶起傷員往村子方向奔，眾人也紛紛壓制住恐懼。這時，“隆隆”聲越來越響亮，震耳發(fā)聵，牽動著大地也跟著震顫，霎時，讓驚慌尖叫狂奔的眾人都住了嘴，愣在原地。
斌仰望著那片黢黑，眼中透出絕望的恐懼，無意識地張開嘴，顫抖著吐出一句：“是天河……”
二
診所的病房里，電視機的新聞播報聲與病人的呻吟聲交織，再混雜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刺激著大家的神經(jīng)，讓氣氛變得抑郁煩躁，心情也隨之低落。
醫(yī)生正絮絮叨叨地叮囑著：“怎么樣，吃過藥之后肚子沒這么痛了吧。其實沒有大問題，只是吃進了有害病菌才會鬧肚子的，吃了藥就可以殺死有害病菌了，不過這藥同樣可以殺死部分腸道益生菌，所以要注意個人衛(wèi)生，飯前常洗手，避免再吃藥了……”
小言皺著鼻子和眉頭，撅著嘴，不耐煩地東張西望。電視機里新聞主持正在播報最近頻發(fā)的地震海嘯，“下面播送一則特別新聞，今日亞歐大陸太平洋沿岸發(fā)生特大海嘯，傷亡慘重……”小言看看嘮叨不停的醫(yī)生，又看看全神貫注記醫(yī)囑的媽媽，不滿地抿抿嘴，跑到窗邊。
“媽媽，媽媽，快來看，世界好白呀！”
“你怎么亂跑呢，哎呀，好濃的霧啊。”
窗外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世界仿佛回到了盤古開天前的混沌狀態(tài)，空氣悶熱黏膩，難受不已。
“又是地震，又是海嘯，現(xiàn)在還起這么大的霧，真是多事之秋啊，世界要變了……”母親無奈地感嘆，隱隱透出些擔(dān)憂。
“這些霧白白的好像牛奶呀，媽媽，是上帝叔叔打翻了牛奶瓶，把世界淹了嗎？”
“胡說什么，別岔開話題，剛剛醫(yī)生說的都記住了嗎，吃飯前要洗手……”
三
亞歐大陸很煩躁，非洲大陸終于忍無可忍，開口道：“老弟，你究竟在苦惱什么？別再動來動去瞎折騰了。”
“還不是那幫人類，弄得我又癢又痛，皮膚坑坑洼洼的，我那可憐的頭發(fā)啊，本來茂密油綠的多漂亮，現(xiàn)在都快掉光了！”
“那確實是挺煩的，而且他們的數(shù)量還這么多，雖說生命周期短，可是繁殖太快了，你只能先忍忍了。”非洲大陸只能無奈地安慰幾句。
亞歐大陸決定轉(zhuǎn)移注意力，先無視那痛癢的感覺，“怎么這么大霧呀，什么都看不見，難道世界要變了？”
“難說。”非洲大陸應(yīng)和著。
“哎呀，癢死我了！太平洋，幫我撓撓。”亞歐大陸的“無視”戰(zhàn)略徹底失敗，決定求助。
“好咧，看我的。”太平洋伸出了手……
四
宇宙之外，神迎來新一個早晨，穿戴好衣冠，坐在餐桌前準(zhǔn)備享用妻子的愛心早飯。
“啊—嘁，最近怎么老打噴嚏，難道有人想我了？”神揉揉鼻子嘀咕著。
妻子聽了苦笑不得，催促道：“你真自戀，快趁熱把牛奶喝了吧，涼了對腸胃不好。真是的，這么大個人了，連王冠都戴歪。”妻子一邊叨念，一邊溫柔地幫神扶正王冠。“咦，王冠上那顆藍寶石呢，怎么不見了？”神聽了大驚失色，急忙和妻子彎下腰四處張望尋找……
餐桌上，一顆美麗的寶石靜靜地躺在杯子底，透過乳白色的牛奶發(fā)出幽幽藍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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