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散發(fā)出耀眼的白光其中還夾雜著淡淡的油光,瞇眼細瞧,那個熟悉的面孔還原在我的眼前,黝黑泛油的臉正用著很濃重的方言的普通話對著面前的人比劃著,眼里帶著微笑向我揮手,手里拿著厚重的皮夾和時尚的手機。
他,就是我叫的阿大,一個實實在在的藏族,但曾經(jīng)的他卻是個憨厚卻勇敢的游牧民族,然而短短十幾年一切已完全不同,但過往卻歷歷在目?粗腋5男θ莶挥砂盐?guī)肽切┯洃浿小?br />
“媽,我的這件小棉衣不合身了,我想把它送給阿大給他小孩子穿,好嗎?”我說,“當然可以啊”,媽媽善意親切的回答我,順便隨手打開那個厚厚的小箱子,拿出幾件爸爸的衣服走過來,把它們放在了一起疊好。面帶微笑的對我說:“這個是你爸爸前一陣單位發(fā)的,但穿上不合身,所以我想著也一起給你阿大,好不好。”我興奮的拿起衣服就跑出去,然后回頭對媽媽說:“我這就送過去了啊”。說完不等媽媽回話我就已經(jīng)消失在小院。
遠處不時傳來牧羊犬的叫聲,我既興奮又害怕,以前和爸爸一起來過,第一次見到那只大大的毛茸茸的牧羊犬我就已經(jīng)被深深的吸引了,所以這次我一定要近距離的去看看甚至去摸摸它。終于到阿大家了,說家也不完全,具體說就是個大帳篷,簡單的幾根木棒支撐著,外面一個簡易的土灶正冒著濃濃的白煙,灶上是個黑乎乎的水壺,沸騰的水將壺蓋快要頂起,隱隱約約看見是奶茶在滾動。轉(zhuǎn)過身我看見了它,那個讓我魂縈夢牽許久的大狗狗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它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好像隨時要撲上來一樣,使我站在那一動都不敢動,正在我焦急想怎么辦時遠處小山上傳來厚重的聲音,不用轉(zhuǎn)身也知道是阿大趕來了,頓時心中的緊張消失了,它聽見聲音后也變得乖順起來,搖晃著粗壯的尾巴,好像在向我打招呼。阿大回來見我很開心,順手把那個黑乎乎的茶壺拎過來,叫我進去,我隨著他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很大的藏毛毯,一個小型的錄音機,我們席地而坐,一碗暖暖的茶杯端在了我的面前,我禮貌的站起來接過來小小的抿了一口以示敬意。然后我將衣服放在柜子上告訴他緣由,他很高興的收下裝在了一個黑黑的布袋中,我坐在地上總覺得有些不適,我們說了幾句話我就準備走了,他把我送到很遠,我回頭讓他回去,遠遠望去在小山坡上有兩個小孩子在趕著羊群慢慢的走著,他們就是阿大的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很有高原人的特征,紅紅的小臉蛋再加上黝黑油亮的皮膚,但今天我還是有些失落的,因為我的小小愿望沒能實現(xiàn)。
悠揚深邃的鐘聲鋪灑著大地,讓人不由生出敬畏之意,我們?nèi)胰硕夹叛龇鸾,所以我們會?jīng)常來拜拜,我一直認為一個人總應該有些束縛,信仰就是最好的方式,不僅可以約束自己也可以讓自己心靈空靜。正當我們祈福時我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是那么健碩,黝黑的皮膚下永遠一張憨厚卻不失堅毅的面孔。
在這里,他們除了是游牧者還多了個身份那就是朝圣者,毫不夸張的說他們對佛的信仰遠遠地超過我們這些半道出家的人,他們可以為了心中的信仰不遠萬里三步一長頭徒步到達他們心中的圣地——布達拉宮,老一些的朝圣者會沿著圣湖——青海湖跪拜一周,這種堅定和執(zhí)著是一個民族的魂,是一個民族不滅的精髓,他們的行動也深深的感染著我們。沒有心中的一份堅持是無法達到這種境界的。那時的我已經(jīng)對這個民族產(chǎn)生出濃濃的敬意和贊佩。阿大就是他們中的一員,雖然生活過的辛苦,來回還要奔波數(shù)十公里,但他還是按期過來朝圣,他曾和爸爸談話的時候說道將來等自己富裕了,有時間了一定會去圣湖朝圣。他說那是他的理想,最好是能去布達拉宮,說話時臉上洋溢著美好而憧憬的神情,仿佛眼前就是那個他向往已久的圣地。
思緒正在飛向遠處時一個聲音把我拉了回來,那張黝黑的臉已經(jīng)在我的眼前,手里遞給我一包蘇打和青稞,讓我跟著他去,他教我怎么朝圣,他在前做我后面跟著做,看著他無比肅穆的表情我突然感覺他將來一定會過的很好,因為他的心是無比的善良和憨厚但也不失那份堅強和勇敢。
神秘而虔誠的誦經(jīng)聲徐徐傳來,仿佛天籟之音傳承著人們心里的那份寧靜和安詳,他點頭轉(zhuǎn)身邁著一步一步的腳印向著傳來誦經(jīng)的地方走去。
毒辣的陽光肆無忌憚的侵擾著大地上的萬物,強烈的紫外線讓那些病菌們在這片大地上消失殆盡,但它卻擋不住揚在人們臉上的笑容,這是個豐收的時節(jié),成群的牛羊集中在簡易卻分明的柵欄里,人們?nèi)齼蓛傻膰谝黄鹫務(wù)撝,那是在交易,我轉(zhuǎn)了一圈看著肥碩的牛羊我知道這又是個美好的季節(jié),那個熟悉的面孔在不遠處忙碌著,雖然額頭殘留著些許汗珠但那個久違的笑容依然掛在那張黝黑油亮的臉上,我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他的牛羊是最肥碩的,而且毛也是特別的干凈,正當我覺得他能賣個好價錢時,不遠處正有幾人望著這邊談?wù)撝⒙淖哌^來。說話間,他們已經(jīng)到了面前,用著不熟的藏語談?wù)撝,一會雙方都很高興的握手離開,我想一定是雙方都很滿意結(jié)果,也就是說阿大今年收獲會更好。
歡快的賽馬曲回蕩在茫茫的草原上,我被爸爸帶著去看草原上一年一度的盛大節(jié)目,賽馬和射箭?粗捡Y的駿馬還有那勝利的吶喊我也感到無比興奮,在興奮之余我看見一個人騎馬飛奔并坐著各種特技似的動作,我看的非常入神,正當我為此人的技藝感到贊嘆時我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面孔,是他——那個勇敢憨厚的臉,他的技藝也贏得了周圍人的歡呼,草原上的人就是這樣,如果你的本領(lǐng)超出他,他不僅不會嫉妒還會把你當成心目中的英雄。
微風徐徐,伴隨著大門的吱呀聲,我望著小院發(fā)呆,不遠處父母正匆忙的收拾著,有工人從家里把東西抬上車,我們要離開這里了,父母所在的農(nóng)場隨著國家的發(fā)展將會取消,我們也會隨著去往省城。要走了,不知為什么心里總有那么一絲絲的不舍,隆隆的汽車聲打破了此時的寧靜,我最后一次回頭望著這個破敗卻充滿回憶的小院,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還是那么黝黑憨厚的臉但今天卻帶著淡淡的憂傷,可能是因為我們要走的緣故,他送來一個布兜,沉甸甸的,和父母話別后他對我笑笑給了我一小香包似的東西,他告訴我說那里裝著活佛開過光的經(jīng)文,會保佑我一生平安,我很感激的說了謝謝,很不舍的抱了抱他。在漸漸地離去中我看見那個熟悉的面孔變得模糊。
叮鈴鈴……“喂……好的,到時一定去,呵呵,也祝福你們?nèi)以鞯吕眨僖?rdquo;。外屋傳來母親和藹的笑聲,我知道肯定有好事,我立刻沖出去問是誰打來的,媽媽告訴我說是阿大打過來的電話,說過年讓咱們?nèi)胰ニ麄兗易隹。我心里不禁的高興,自從來了省城后就沒去過那邊了,偶爾阿大會打個電話問候我們。
高原上的天總是那么的藍那么的清澈,仿佛被水每天的沖洗著,如此的天如此的草原怎能不使人變得豁然開朗。
不知何時路邊豎起了一棟棟小洋樓,整齊的排列著,藏式的風格讓它們顯得別有一番韻味,車在其中一家停下來,可能是聽見汽車的聲音,幾個人匆匆的走出來,每個人都面帶著微笑,當然那個許久不見熟悉的臉是笑的最燦爛的,還是那么黝黑憨厚但卻多出了幸福的眼神,我們在他的帶領(lǐng)下進了房子,這個房子挺大的,上下兩層,樓下是客廳和廚房、浴室,樓上是四個臥室和一間小房間,家具也琳瑯滿目。在為我們介紹時他臉上明顯帶著些自豪和幸福,他說這些都是國家給的,但我知道除了國家的政策還有就是他的努力。他還說他依然會去放牧但擁有了自己的草山不必要在到處去跑,還有政府補貼的移動電視和更好的帳篷,說話時還不斷的感謝著國家的政策好。當我去廚房參觀時,驚奇的發(fā)現(xiàn)了那個黑乎乎的奶茶壺,它仍然放在那,里面煮著奶茶,我知道那是為我們準備的。
寒暄完,阿大帶我們?nèi)チ俗罱乃聫R,那是剛修的寺院規(guī)模雖然沒有遠處的塔爾寺大,但已經(jīng)很不小了,不時有虔誠的信徒來這里誦經(jīng),阿大在不遠處和寺院的活佛在談?wù)撝裁,最后阿大很禮貌的施禮離開。
在路上阿大告訴我們說過幾天他要隨活佛去塔爾寺誦經(jīng),明年就準備去心中的圣地——布達拉宮。
暑期總是帶給人些許無奈,我決定去阿大家玩,去看看羊群和那只牧羊犬,具體說應該是大藏獒。
伴隨著悠揚的旋律我再次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正好路過原來的牛羊交易場,發(fā)現(xiàn)那里蓋上了廠房,我不禁下車走了過去,看見有許多人在徘徊,我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那里頭都是牛羊,都是拿鐵柵欄幾只的隔開,上面寫著標價,賣牛羊的不是那些牧民,而是政府工作人員,原來是當?shù)卣ズ痛笮偷呐Q蛉鈴S洽談然后由政府出面收購賣給廠商,這樣不僅方便而且有好的價錢。正當我隨處溜達時我被一個人打了一下,我轉(zhuǎn)身看見的是一張黝黑油亮的笑臉。他對我示意了一下意思等一會,他轉(zhuǎn)身去了一間小房子拿著一個本子翻看著然后走向我,親切的問候了幾句,領(lǐng)著我去他家。
呼嘯的大風吹過,昨天聽阿大說今個有賽馬射箭比賽,于是我很高興的一起前來看看,一如往年的場面,人們穿著最好的服裝,圍在一起看比賽,但周圍卻明顯多出了許多私家的小轎車,其中當然也包括阿大去年剛買的小轎車,周圍人們的穿著明顯好了很多,甚至遠遠優(yōu)于我們城里人,在比賽中阿大還是那個最受矚目的選手,他的騎術(shù)依然那么精湛,箭術(shù)依然毫不遜色。我為他拍手稱好。就這樣我再一次的在這里開心的度過了幾天,人還是那些人,但多了份幸福與希望,土地還是那方土地,但多了幾分熱情。
就像藏族心中的朝圣一樣,在我們周圍和生活中我們只要堅定地維護者自己的信仰和目標,一步一步的朝著那個你向往已久的“圣地”走去,那么無論多艱辛,沿途的風景依然有別樣的精彩,這就是一個國家的魂,一個民族的靈。
遺憾的是我依然沒能如我最初的愿望,無論我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毛茸茸的絨毛,也許老死被葬在山坡上也許為了主人與餓狼廝殺受傷而亡……
無論怎樣,生活不但沒有擊垮他們的信念還給與他們生活的幸福與希望,在這樣一個一家大同的國度里,充滿擁有對生活對社會感恩的人們,我們離那些所謂的幸福還能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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