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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月

——洪湖短篇系列《月光女人與水》之一
韋金石

 

         
             
                   
                                                                                              
                                       
                                  
          
        
                                
今天是正月初三。下午,我剛在辦公室坐下,湖濱派出所所長張洪就跟了進來。我叫他,他不應。他不聲不氣低著頭,徑直走到我跟前,十分沉痛地說:“李政委。她郎過了。”“誰?”我雙腳猛地一跌,咚的一聲站了起來。“新月嬸。她死了。”“什么?”我好像沒聽見似的,邁出一大步,追問了一句。“孫家港。我新月嬸子。她過逝了。”小張重復著。
這時,我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其實,我早就聽清楚了,只是不肯相信。
我們都沉默了好一會兒。
窗外,依然飄著鵝毛大雪。天地間,白茫茫的。
我久久地凝視著。
這是多年以來下得最大的一場雪。
真是個異常寒冷的冬季啦!
“她是什么時候死的?”我輕聲問。
“年前,臘月二十九。”
“怎么現(xiàn)在,你才告訴我?”
“她郎有言在先,要我不驚動你郎。”
我返回到辦公桌前,緩緩地坐了下來。
我朝小張努了努嘴。
在我的示意下,他在我辦公桌對面一把椅子上落了座。
“這是我新月嬸留下的。”他遞過一個紅色的包袱。
我細心地打開。里面有一個封口的白色信封,還有一個小花布包裹。打開包裹,里面是一個綠色的塑料袋,還一個有些泛黃的荷包。
“這些東西是給誰的?”我不解地問。
“全是給你郎的。”
“什么?給我留下的!”我連忙拿起那個信封,撕開看了起來。
潔白的信箋,淚痕斑斑,一些字也模糊不清。
看著看著,慢慢的,我的淚水就刷刷地流了下來。
原來如此!
我一切都明白了。又似乎一點也不明白。
塑料袋里,裝著一大疊紙質(zhì)人民幣,各種版本,幾乎都有;面額有五元、十元、五十元和一百元的。它們黃的黃,藍的藍,紅的紅,新的新,舊的舊,也有半新不舊的。最下面還有壓著一張紙條,上面清楚地記載著每次金額的多少,以及收款的時間等明細,字跡的陳色不一,由深至淺,最前一行與最后一行,好像相隔了幾十年。
夜很深了,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我推門輕輕地出去了。
藍色的天穹上,掛著一彎新月。
大地一派靜謐。
我徘徊在剛剛清理和打掃過的林蔭小道,思緒飛到了二十六年前的那個歲月。
 
那年,我還是這個縣公安局刑偵股的一個副股長。
臘月,一個晴朗的日子,我隨局里的教導員,還有湖濱公社的公安特派員,一起趕往地處洪湖之濱的孫家港大隊。此行,我們的心情都很沉重。我們是向一位名叫孫東方的年輕人,恢復名譽、賠禮道歉去的。
抵達孫家港,已是中午時分。日頭當頂,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但我們的心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面對冤者。面對孫家港大隊那大大小小,上千雙憤怒的眼睛。
在老支書的引導下,我們來到了孫東方的家里,檢討了錯誤,表達了歉意,還留下了六百元的撫慰金。孫東方的母親通情達理,不但沒有責怪我們,還反過來還說了些安慰的話。她一臉誠懇地說道:“你們又不是神,哪會一點閃失都沒有?是人就會出錯誤!”這讓我們更加羞愧和自責。
孫母的善良和豁達大度,給我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日頭偏了西,東方卻又升起一盈銀月。
今天是農(nóng)歷十五。
吃過晚飯,天地間已一片皎潔。
老支書給我們引來了一位農(nóng)家少女。
“文華哥!”她輕輕的、親熱地叫著我,又不好意思的望著我。
我不禁一愣。這是誰家的姑娘啊。銀色的月光下,我看她端莊的面龐,像奶汁洗過一般,嫩白溫柔,兩只眼睛撲撲撲地閃著光,一張小嘴微微向上翹起。
見我瞅著她,她連忙低下了頭。
一頭長發(fā)遮住了她的羞澀。
“李股長。她就是新月。∧憷赏?”老支書說道。
“新月!怎么會呢?怎么會是她呢?”我快速地在大腦中搜尋著記憶中的小新月。
孫家港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我曾經(jīng)在這里插隊落戶過。新月就是我的小房東。
那是一九七五年八月,我和三十多名縣城的知識青年,響應黨的號召,下放到這洪湖岸邊的孫家港大隊。剛到時,知青點的房子還沒竣工,我們只好分住在各生產(chǎn)隊的社員家。我被分到一個姓袁的家里吃住。這里當家的清一色都姓孫,怎么唯獨他是個異姓。
搞了半天,這家的男主人是個右派分子。他原是省的一家科研所的副研究員,一九五七年,他在大鳴大放中說了錯話,被劃為右派,開除了公職,帶著妻子來到了洪湖邊上,勞動改造。他們沒有生育過,后來就抱來了一個小女孩,因這日天邊掛著一枚娥眉新月,故取名為新月。在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之下,他們所受的苦,是可想而知的。被誤會,被歧視,被冷淡。就連抱養(yǎng)來的新月的也未能幸免。大隊民兵連長說,誰叫她被抱進這右派家的?怪只怪她沒有睜開那雙“雪亮”的眼睛,未能識別我們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敵人!
唯獨有一個人,卻默默地關心著這個可憐的小女孩。這個人就是孫東方的母親。她是孫家港大隊小學的民辦教師。她墊錢為她報名上學,又為她添一些衣裳,還三不知偷偷塞給她幾粒冰塘。
在老師慈母般的照料下,新月念完了小學,又升到了初中。我住新月家的時候,她正讀初一,因家庭貧困,她九歲才發(fā)萌,這時已一十四歲了,寄讀在公社的中學。她很少回家,我偶爾遇見她,她又總是羞羞答答的。在我的印象中,她并不出色,面黃肌瘦,又矮。盡管,她只小我三歲,但在我眼里卻還是一個小姑娘。一九七七年,我參加了文革后的首次高考,雖然成績不錯,但由于志愿填得太高而落選,只好屈就于省公安學校,讀個中專。后來,聽說小新月還為我抱不平呢。
想想過去的小新月,再看看面前的大姑娘。我簡直不敢相信,不敢相認。
那時,教導員正在鄰近一個公社住隊,便先騎著自行車走了。特派員的家就在附近的彭家灣,就這個難得的機會,也回家探探親,與家屬團個圓。
當我和他們兩位一一告別的時候,新月已不聲不響地向岸邊走去。
老支書要送我到碼頭。
晶亮的月光下,新月玉立船頭,婷婷的,睜著一雙大眼睛,巴望著我,似含秋波。
我心里咚地一震。一股莫名的情緒,在我心頭裊裊升起。
我突然變得害羞起來。
老支書,一腳猛力一推,船就離了岸。新月操起雙漿,身子一前一后,舞著雙手向后扳。
姿勢優(yōu)美,動作嫻熟。
依乘船的常識,我就座于船的中艙橫梗的中干,把背朝向新月。沒想到,還是很拘謹。兩只手一會兒抱著,一會兒又放下。臉上也火辣辣的,好像后面的那雙美麗的眼睛總盯著我。
沉默。沉默。這難堪的沉默。
出了洼子,船便迎著月亮,東行而去。
船離岸上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快。
臉上被風刮得微微作痛。這會兒,我才感覺到一些寒意。我想換個方位,又怕面對新月。
“吱”的一聲,正前方一只水鳥騰地一飛。
放眼望去,湖水清清,明月朗照,如詩如畫。
我不禁心曠神怡,情思靈動。
“文華哥,臘風吹老人,你郎背朝著風口。才是。”新月輕輕地說,很溫柔,很甜美。
這下,我可有了下樓的梯子,便連忙起身,“當心!站穩(wěn)!文華哥。”新月提醒道,嗓音也只是稍稍大了些,使人仍能感覺到它是輕輕的。
她把手上的漿往后用力扳,以抵消船的慣性,稍會才說:“這哈,行了。”
我勾著腰,低著頭,笨拙地把身體轉(zhuǎn)了過來,又小心翼翼地邁過艙梗,一屁股坐了下去,卻側(cè)著身,把轉(zhuǎn)向一邊,因為我不敢正視,不敢正視新月那雙撼人魂魄的眼睛。
“船邪了!你郎要坐正。”
沒有辦法,我只好乖乖地又把臉轉(zhuǎn)了過來,但頭垂得更低了。
突然,船歪了一下。我知道,這是因為劃船人雙手用力不勻所致。
我本能地抬起頭來,她卻把頭迅速地低了下去,顯出很慌亂的樣子,又趕緊昂起頭來,卻把臉側(cè)對著月光。想必,她是不想把她的心事透露給我。
直到這時,我才領會到新月的一片苦心和真正的用意。
好一個多情、靦腆而聰慧的姑娘呀!
我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也不正常。如果一老這樣僵下去,還有幾十里遠的水路怎么過?就是過了,也許還會給姑娘帶來一些不該有的副作用。再說,我和她之間壓根兒就沒有什么,難道還心虛不成?人家女伢兒,害羞是正常的!我一個大小伙子,難道還怕一個弱女子不是?瞧你這個熊樣,還是公安局的呢。我決定堅決徹底的來化解這尷尬的氣氛。
于是,我主動開了口:“月兒。今年多大啦?”我故意叫她的乳名,并使用大人的口吻,以長者之居,居高臨下,來拉開我和她年齡上特別是心理上的距離,將我和她之間的味道給變過來。
“看你郎的,連這都忘了。我今年十九歲。都過了。”她看了我一眼,又連趕緊把頭低了下去,“人家都快二十歲了。不小了?茨憷傻模叫人家的小名。怪羞人的。”在當?shù)兀@個年齡的女人大都成了家,有的已是二個孩子的媽媽了。然而,她仍是一副少女的模樣,清純得很。
“我想也是這個年齡。你再大,也總是我的小妹妹。”我仍堅持我的立場和觀點,同時,我也壯著膽子,認真地看了她一回,“小鬼,你說,是不是啊!”沒想到,這下我竟打起官腔來了。
“你郎到底是個當官的,連和自家的小妹說話,也忘不了那個干部調(diào)。” 她抿嘴笑了,但沒有發(fā)出聲。
笑就笑吧,反正我的努力已初見成效,她承認自己是我的小妹妹了。
“哥。聽說,你郎們這次來,是專程給孫東方賠禮的。是不是?”
“是的!”
我和她都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了。如釋重負。我。
既然兄妹相稱,那么,新月對我的尊稱,也就應該改一改。我想。然而,我又想了轉(zhuǎn)來,她稱我“你郎”,也有好的一面,這就是可以保持來自不易的距離感,免得又走上了歧途。這樣一想,我也就打消了先前的念頭。
“真是為難了你郎們!為難你郎!”不知為什么,她的聲音竟有些顫抖。“是不是,衣穿了少?”我在心里為她擔心著。
“我聽說了,你郎們遭了很多白眼。特別是你郎,又是專門破案的,孫東方就是你郎們一起的人給抓的。我聽說,一些人,還罵了你郎,說你郎們是吃白飯的。”她的聲音很小很輕,生怕大了會嚇著我似的。
“這沒什么?梢岳斫狻”我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一陣沉默。
“哥!我心里。疼!”新月說。這短短幾個字,好像用了蠻大的勁。她話音未落,船嗖地抖動了一下。
我心頭一震。她病了?
我一眼望去,她的臉紅紅的,還冒著縷縷熱氣,一只手正在解開棉襖上的頭一顆鈕扣。
我的心里又是一次劇烈的震動。
多么善良而又寬厚的農(nóng)家姑娘。
在專案組抓了孫東方之后,幾乎所有的人一開始都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冷酷的現(xiàn)實,后來又幾乎都沒懷疑過孫東方給抓錯了,因為他們都相信公安機關,相信人民政府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然而,還是有兩個人不信,不信孫東方會做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情出來。這兩個人,一個就是他的母親,再一個就是他母親憐愛的學生袁新月。
新月念初一的時候,東方還在讀小學四年級。新月讀高中時,東方正好上初中,他們兩人就讀于同一所學校。東方人長很端正,功課又好,在學校很有些名氣。這給新月帶來了莫大的慰籍。因為,東方是他弟。就在我考學走后不久,新月家里發(fā)生了重大變故,先是她家失了火,接著又是她養(yǎng)父癱在了床上。新月本來是一個品學兼優(yōu)的女孩子,也曾發(fā)誓一定考上一個重點大學,以報答養(yǎng)父母和老師的養(yǎng)育之恩。然而,無情的現(xiàn)實,改變了她。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她不得不省吃儉用;為了讓母親多掙些工分,她又不得常;丶遥樟喜≈械母赣H。就這樣,她的學習垮了,她的身體垮了,她的抱負也垮了。
在艱難中,新月好不容易讀完了高中。東方呢,命運也不濟。一九八一年,他高中畢業(yè)了,也參加了高考。然而,考試出現(xiàn)重大失誤,被一所?茖W校錄取,但他放棄了,在母校復讀。后來又考了一次,又名落孫山。他還是矢志不渝,繼續(xù)做他的大學夢。這一年,她母親因病退了下來,他頂職,在大隊小學教書。這時,我從公校已畢業(yè)二年了,在縣公安局刑偵股剛剛擔任副股長。
孫東方吃了官司之后,孫母便一病不起。這時,新月已出落成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她主動挑起了孫家的重擔。孫母于心不忍,新月便說:“你郎不曉得,我和東方正在談戀愛呢。你郎不要我來,就是嫌棄我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婦。”一番話,說動了老師,孫母只好應承下來,安心接受她的服侍和照料。她還多次向辦案組的同志反映,說東方有她這么一個漂亮的女朋友,怎么會做出那丑事出來。東方被抓到縣里后,她又多次找公社特派員申冤。時間一長,人們便都知道她是強奸犯的未婚妻。背地里,一些人議論說,孫東方連外面的野花都采,她新月還是個什么黃花閨女?于是,人們的眼神便由尊敬、歡喜變成了歧視和輕視。她強忍著淚水,怕給孫母瞧見。
孫東方平反后,孫母將這些情況告訴給了兒子,兒子一聽,起初摸頭不知腦,后來,點了點頭,說是有這么一回事。然而,新月總是避而不見。東方以為,新月嫌棄他,怕他的名聲不好,也就死了這條心。
在此之前,新月有許多追求者。然而,不知為什么,她就是不松口,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個字不答應?裳巯,又不知為什么,往日的一些小伙子,卻對她敬而遠之,紛紛落荒而逃。個中緣由,我當然知道。我曾下放過的這個地方,地處偏僻,十分封閉,在很多人的眼里,是斷然容不得女孩子有風流韻史的。直到今天,這種情況也沒有得到多大的改變。因為,他們把這種觀念,視為一種倫理道德乃至社會公德,而加以積極地維護和捍衛(wèi)。去年局里的簡報上,就曾報道過這里的一位生身父親,親手殺死失身女兒的慘案。
“為了孫東方,你吃了多大的苦,又受了多大的委屈!” 面對近在咫尺的新月,我默默地念道。
“新月,你受苦了。太難為你了!真正為難的。是你。”我情不自禁地說。
“你郎,都知道了?”
“聽說過了。”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月光下,她眼睛一動,緊接著,兩顆碩大的淚珠,奪眶而出。
她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兩把槳落在水上,一會兒,便滑向后方,像兩條尾巴,緊貼在船的兩邊。
船兒幾乎靜在湖面。
她蹲了下來,嗚嗚地鳴咽著,很輕很低。
我知道,這是一種遇見親人、知已后的感動和傷心。
我輕輕地跨到后艙,在她的身旁坐下,一只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
“文華哥!”突然,她竟撲在我的雙膝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頓時,我全身一麻,心靈強烈地感應到一種巨大的震撼。
就在這一剎那間,我倍感肩上責任的重大。是啊,我們手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quán),我們工作上的任何閃失,都將給人民帶來巨大的痛苦啊。然而,我們的人民,又是這樣的體諒我們,寬容我們。
新月的善良和包容,就像兩只纖纖玉手,拔動了我情感的琴弦。
我不禁哭了。
我痛苦地流下了眼淚。
不禁失聲。
“文華哥。不要哭。都過去了。”新月奮力地將埋在我膝上的臉,抽了出來,又擦了擦掛在腮邊的淚水。
這時,我才覺察到,不知在什么時候,我竟把頭壓重重地在她的頭上了。我連忙解釋說:“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她只是淡淡地一笑。
末了,又淡淡地說了句:“要是,我可憐的父親,也有這一天就好了。”
“請他郎,一定要相信我們的黨,我們的人民。只要是錯誤的,遲早都會給糾正過來的。”我安慰著她。
“怕是來不贏了。”她說了這句,讓我不懂的話。
她只是告訴我,她養(yǎng)父的問題,沒有她想象得那么簡單,也可能要比其他人復雜得多,那個曾經(jīng)整了她養(yǎng)父的人,現(xiàn)在正擔任所里的黨委書記。
船慢幽幽地,行進在碧波蕩漾的湖面上。
嘩,嘩,嘩,槳聲有節(jié)奏地響著,好像在傾訴著什么,又好像低沉地吟唱。
好長一段時間,我們誰也沒有說話。
“都過去了。”新月的這句話,總在我耳邊縈繞。
“是過去了。然而,我們必須總結(jié)教訓,一定設法杜絕類似的悲劇再度發(fā)生。那么,孫案的教訓又在哪里呢?”
我在反省。我在反思。
于是,這樁錯案的前前后后,又痛苦地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
頭年七月間,孫家港發(fā)生了一起惡性案件。
一個煙雨溟蒙的早晨,一個十六歲的花季農(nóng)家少女,將剛剛采摘的蓮蓬,拿到集上去賣,路過孫家港的湖堤上,被一個小伙子追趕六七地,摁在一個大水坑,被殘忍地強暴了。
接到報案,我們刑偵股副股長汪平同志,立即帶領偵技人員火速趕赴現(xiàn)場,在當?shù)靥嘏蓡T的配合下,展開偵破工作。
四天后,案件告破。
沒想到的是,過了些時候,案件給翻了過來,犯罪嫌疑人放回了家。
這件事,震動了孫家港,震動了縣城,也驚動了地區(qū)公安處。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在偵查期間,受害人提供,作案人是個二十掛零的小伙子,操本地口音,五官端正,身高一米七0左右,上著一件白圓領汗衫,下穿一條天藍長褲,嘴唇很鮮,像涂了胭脂一般,在他的嘴角的右上方處,長有一個一分硬幣大小的黑色肉痣,這也是他體貌特征最明顯的一點。九名偵技人員分成三組,四處撒網(wǎng),搜尋罪犯。很快的,辦案人員發(fā)現(xiàn)了一條重大線索:孫家港大隊的民辦男教師孫東方,其長相酷似受害人所描述的作案人,尤其是他也有那顆黑痣,無論是大小,還是方位,都完全吻合。
孫東方被偵破小組找來。然而,孫東方矢口否認,并一再聲稱其根本沒有作案時間。當時,他還在學校寢室睡覺,而且還有證人予以佐作。這個證人就是他們學校的同事肖俊杰。那是天剛剛麻麻亮的時候,他到外面小解回來,行至墻角處,聽到腳步聲,便就地揀起一塊紅磚頭,向墻角那邊走去,大喝一聲:“誰!”,那塊紅磚也就舉了起來。幾乎在同一時間,墻那邊也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隆隆響起“哪個!”也操起了一根粗樹枝,向他劈來。說時遲,那時快。又幾乎在同一時間,兩人都聽出了對方的聲音,又都止住了手中的武器。原來,對方竟是同事肖俊杰,也是出來解小手的,F(xiàn)場與這個學校相距十多里路,因此,孫東方作了案后再回到寢室,偽裝自己,這種可能性是不大的,幾乎為零。
既然有證人,那就去核對,不就清楚了。
然而,出了麻煩。那個肖俊杰,就在昨天下午出了車禍,被一輛拖拉機給撞得不省人事,現(xiàn)在醫(yī)院仍昏迷不醒,據(jù)可靠消息說,肖俊杰不死也得成個植物人。而這一切,孫東方又都知道。專案組就是今天上午,把他從肖俊杰的身邊找來的。是不是,強奸犯孫東方明知肖俊杰不能開口說話了,才制造了一個所謂的證人呢?看來,這很有可能。辦案人員大多如是認為。
再審孫東方。結(jié)果還是不招。這令專案組很是不快。于是,找來受害人秘密來辨認。那個小姑娘一口咬定,“就是他。就是他。” 汪副股長也一言斷定:“孫東方,強奸作案無疑!”
當時,也有同志提出,是不是搞一下血跡化驗之類的技術認定。但是,隨即被駁了回來。他們的理由是:第一、由于強奸發(fā)生在水坑之中,精液被稀釋;第二、受害人回家后,用三大桶熱水,將身子的各個部位,洗得干干凈凈。還有呢?沒有了!僅此兩條,就已叫汪平死了心,也鐵了心,最后也就下了決心和狠心。
天黑了下來。專案組的特別行動開始了。汪平一馬當先,大打出手,將個孫東方,拳打腳踢。結(jié)果:招供了,而且還畫了押。汪平喜出望外。大伙奔走相告。
破案報告,第二天擺在了分管局長上的辦公桌上。這是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偵查員。然而,他最終還是沒能挑出毛竅來。作案人的口供,受害人的陳述,情節(jié)一模一樣,細節(jié)絲絲相扣,連對方所穿內(nèi)衣的顏色,甚至形狀,都分毫不差。局長簽了字。孫東方被刑事拘留,被關進了縣看守所。四天后,案件移送到人民檢察院,提請批準依法逮捕。七天后,檢察院批準逮捕孫東方。
正當人們沉浸在無比喜悅之中,盼望立功受獎的時候,從檢察院爆出一條消息:孫案被推翻了。公安局的人不服,找到檢察院理論。檢察長接待了他們,最后說服了他們。檢察長講,孫東方提供的那個證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蘇醒過來了,我們的同志先后三次找過他,我也到了場,他每次都非常肯定地證實,孫東方?jīng)]有說謊,也就是說,孫東方確實沒有作案時間。這是其一。其二、孫東方一再反映,說你們動了手,打了他,他才屈打成招。我們駐看守所的同志,一開始就給他拍了照,也請法院的法醫(yī),給他作了鑒定,我們又找了數(shù)個同號的人犯,還特地到了孫家港小學,了解了情況,證實孫東方身上的傷確系他人所為,也只能在孫被限制人身自由后才能出現(xiàn)。如此說來,你們刑訊逼供,證據(jù)充分確鑿。據(jù)此,我們檢察委員會一致決定:不起訴。將依法追究刑訊者的刑事責任。
消息傳到了政府大院。政法縣長火冒三丈,雷霆萬鈞。胡鬧。簡直就是胡鬧。就憑一個死里逃生的證人說的話,就能輕易把人給放了。我問你們,當初是怎么批捕的?我還問你們,如果不是孫東方作案,他為什么對女方的衣著知道得那么清清楚楚?我還要問你們,不是孫東方作的案,那又是誰作的案?你們給我把人交出來。現(xiàn)在就交出來。你們也不想想,公安機關是什么機關?公安機關就是政府。不!它是我們黨和政府的門面!門面!你們知道嗎?門面意味著什么?門面就是共產(chǎn)黨的威望。門面就是人民政府的威嚴。我還告訴你們,就是錯了,就是抓錯了, 也沒有這樣便宜地把他給放出去。否則,黨的威信何在?我們?nèi)嗣裾耐庞趾卧冢?/span>
于是,公安局就來了一個折衷的法子,把孫東方從看守所轉(zhuǎn)到了收審站,久押不審,久押不放。
也許是孫東方出頭的日子該到了。這年年底,政法縣長因生活作風問題被查處,調(diào)到了外地去了。這時,孫東方才被放了回來。
人雖出來了,但在人們的眼里,孫東方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強奸犯。在一些人看來,進了號子的人,就好比魚兒進了鸕鶿的口,出來了也是那么一身怪味;只要案件一日不破,他孫東方就永遠脫不了這干系。更沒有想到的是,孫東方的自由,給新月帶來了更多的非議,更大的傷害。有的竟然說孫東方的清白,是新月用雪白的身子換來的。
那時候,孫東方、新月的處境十分艱難。
為了人間的正義和公道,為了履行“人民公安為人民”這句神圣的諾言,更為了重塑公安機關在人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我們一不護短,不遮丑,積極配合檢察機關,調(diào)查取證,依法制裁以身試法者;二是抹下面子,低下架子,登門賠禮道歉!為冤者,為我們公安局抓錯了的公民恢復名譽!這就是我們公安局黨委當時的態(tài)度。于是,就有了我們的這次孫家港之行。本來,我們刑偵股的應該是由股長出面,但他正在省公校學習,只好由我這個第一副股長代勞了。
這次既然到了孫家港,那我無論如何是要到新月家里去一趟的,看望一下我的房東。機會不好,她家沒有人,一塊破舊的大門,掛著一把大鎖,聽說她家里的全下湖絞草去了,我只好將捎去的點心和一些水果,拜托給她家的鄰居,不無遺憾。可沒想到的是,可就在這鄰居家里,我親耳聽到了一段關于這個案件以外的美談佳話,一個讓我感動不已而又令人心酸的故事。它的主人公就是我的新月小妹。
忽然間,一陣風吹過。風大了起來。
頓時,我感到一陣寒意。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你郎,是不是冷呀?”她又開口說話了。
“是有一點。也只是一點點。”
“我這里有一件棉衣。很干凈的。你郎接好。”不等話音落,她就甩過來了。
我連忙披上,頓時一股暖流,流過全身。
“那你呢?”
“我。不冷。你郎沒看見,我正在用力氣蕩槳呢。”
她說的也是。
“你郎干脆穿上。”
一眼穿心。好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
我連忙穿上。就像一個士兵服從命令一樣。
不大不小,剛剛合身。用手一摸還是新的。
“這是你爸的嗎?”
“他的塊頭沒有這么大。”
“借的?”
“這火急火燎的,一時到哪里借?借的還是新的?”
“不要問了,這是專門給你郎做的。”
“為我!誰做的?”
“誰做的。我也不知道。”她莞爾一笑,留下一個謎。
“大隊怎么將將派你來送我?”我聯(lián)想到這個問題。
“這個么,這個……”她吱吱唔唔。
“怎么,你連這個也保密?”
“誰說的。告訴你郎吧!是我自個兒要求的。”她見我瞅著她,又補充道:“我是說,是我主動要求送你郎幾個人。”
我笑了笑。只有我一個人回去,這是老支書早就知道了的事情,未必你就沒有打聽。
好一個乖巧、含蓄的姑娘!
“哥。清水堡到了。”也許是為了打破難堪,她說道。
清水堡!
這個有點神秘的地方。
還是我下放的時候,就聽說過它。
史書記載,洪湖自西周之前就開始有了人煙。
不知過了多少年,一天夜間,整個縣城都沉到了水底,變成了一個水鄉(xiāng)澤國,這就是洪湖。沉下去的那個縣城,叫做文泉。
不知又過多少年,洪湖又開始有了人煙。
據(jù)說,那些被水淹沒的冤魂,在毛毛月的時候,常常出沒于洪湖之上。甚至,還有人看見過這個地下水城。
說是一對父子,一天夜里,將船停泊于一個熱鬧非凡的碼頭上,那里人山人海,男男女女,還有一個大衙門。門前衙役持刀守衛(wèi),好不森嚴。不久,他們就睡著了。等到他們醒來,已是大天亮。然而,眼前只是一片白茫的水域,哪有什么縣城和碼頭。后來,人們告訴他們,那里就是古文泉縣城的東門。他們夜里碰到的是一條陰街。
想到這些,我不禁毛骨悚然。
“文華哥,快來?靵。”新月忽然叫了起來,聽起來怪可怕的。
我貓著步,到了她跟前。只見她顫顫巍巍的,身上像篩糠一樣。
“我怕。我怕。”她邊說邊往我懷里亂鉆。
縷縷少女特有的清香,撲鼻而來。
我在內(nèi)心深處,不禁噴發(fā)出一個強音:“新月長大了!”
我有點支持不住了。忍了又忍。
最后,我還是輕輕地親了她一下,親了她的如墨的秀發(fā)。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我們繼續(xù)趕路。
在路上,她還告訴我,她就要嫁人,嫁到山里面去。這樣做,只是為了孫東方。她說,東方聰明,只是機會不好,還沒有走出麥城。她自稱是東方的男朋友,僅僅只是為了讓東方的母親心安理得,接受她的服務。她根本不配做東方的女朋友。她出身不好,養(yǎng)父是個右派,她怕拖累東方。東方是一個有出息的男人。她這一輩子定然是考上大學的,也就難以走出農(nóng)村,F(xiàn)在,人們都在嫌棄她,都以為她是個破鞋。她說到這里,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再說,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她也不愛東方。
我問,既然是這樣,怎么不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呢?
過了許久,她才說,這個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永遠走不到他的跟前。
“怎么會呢?如今是什么時代了。交通這么發(fā)達。”我傻乎乎地說。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她看了我,輕聲說道:“那個人,也許還不知情呢?”
“他不知,你可以告訴他嘛!”
“還是不說穿的好。算了。”她的眼睛望著天上的一輪圓月。
她還告訴我,她知道我去過她家。她一回來就聽說了,鄰居把禮物送到她家,她的父母都高興得哭了,說我沒有忘記他們,忘記他們這個右派家庭。
大約半夜時分,船靠了岸。我要她就住在派出所的招待室。她不肯。她說到她女同學家,將就一下。我要送他,她也不肯。分手道別時,我對她說,一定不要自暴自棄,要看遠一點,咱們國家的政治形勢只會朝著開明、清明的方向發(fā)展,再說,還有我這個哥呢。我對她說,自己的幸福就在自己的手中,切莫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一個不愛的人。要她勇敢地去追求她心目中的愛人。我說了這些,她竟沒吭一聲。末了,竟一扭頭跑了。
那一夜,新月的音容笑貌,總在我腦海里打轉(zhuǎn)。日后,我要找女友,就要找像新月這樣美麗、苗條、善良、賢惠、聰明、乖巧、文靜、多情、含蓄的女孩子。
我心里一直這樣叨念著。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趕往地區(qū)公安處開會去了。
后來,我聽派出所的同志講,我們的那次登門道歉,也未能使得孫方東和新月的處境有大的改觀。
不久,聽說她出了嫁,出嫁時哭得很傷心。對她的養(yǎng)母一個勁地說,她這一輩子,就只愛一個人。我聽到后,也為她傷心落過淚。
二年后,她又回來了。說是山里人,也嫌她是個不干凈的女人。
可憐,她的養(yǎng)父,還沒有等到平反昭雪的那一天,就告別了這個世界。她的養(yǎng)母,一年后也跟著去了。
時間一長,我就把一些事情給淡忘了。只是逢年過節(jié),委托派出所的同志,給她捎去一些錢物,給她治病、生活用。從此,我再沒有見過她。
 
想不到的是,只有四十出頭的她,竟然死了。
為此,我無比的悲痛。
“怕是來不贏了。”
“怕是來不贏了。”
我反復咀嚼著這一我曾經(jīng)沒聽明白的話語。
她的聲音,又輕輕地響在我了的耳邊。
她的信是這樣寫的:

文華哥:
你好!
這是我給你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的一封信。當你接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了。
然而,在我行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要了卻一個夙愿。我要告訴你,埋藏在我心里的一個多年的秘密。
你還記得嗎?記得那個月亮圓圓的夜晚嗎?
你還記得嗎?我曾跟說你說過,我早已有了一個心上人。
你也許還聽說過,在我出嫁時,我哭得很傷心。
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我又是為誰哭泣呢?
現(xiàn)在,我就告訴你:這個人就是你,我就是為你才哭得那樣傷心。
你也許不會知道,你也許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然而,即使是這樣的。我對你也無怨無悔。誰叫我,那時還是一只丑小鴨呢?又誰叫我是一個右派的養(yǎng)女呢?又誰叫我背負著一個農(nóng)村戶口呢?其實,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便深深的愛上了你。你長得那樣英武,渾身充滿著一種男子漢的陽剛之氣。你又那么有學問。我父親告訴我,你第一次到我家,他就認定你日后一定會有大出息。后來,她又告訴我,他沒有看走眼,事實證明,你是你們知青點三十多個知青中,最有才華的、最聰慧的一個。我自小雖然落戶于一個貧困的家庭,也缺少親生父母的愛。然而,我卻得到了一般孩子,所沒有的東西,這就是知識、品德和文化氛圍的浸潤,這就是我那個有文化有思想的右派父親的疼愛,這就是孫東方的母親和一些好心人獻出的無私的愛,一種博大精深的愛。
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叫你親愛的了。
親愛的,你是否還記得那個發(fā)生在我和你之間的故事呢?
而我,對那夜的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至死不能忘懷,我要帶著它們到另一個世界去,永遠溫暖我的心,我的情,我的愛!
你是否知道,那天當我聽說你回到村里來了,但馬上就要離開,并且就你一個人連夜要回縣城去,我是多么激動,多么的遺憾,又多么的高興!我拿定了主意。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我一定要送送你。送我親愛的文華哥,你。我顧不得吃飯,就跑到房里,坐在一面破鏡前,收拾打扮起來,穿上最好的衣,穿上最漂亮的鞋。我向老支書主動請纓,自告奮勇地要送你回縣城。在我的一再請求下,老支書答應了我。為此,我要永遠感激他。
你還記得么?我為了好好地看看你,我變著法子,把你“要”到了我的跟前,與我面對著面。
你還記得么?為了再次得到你的溫暖,我又故意提起清水堡這個嚇人的地方,而且,又假裝害怕,把你再次“要”到了我的身邊。
你還記得么?記得那件新棉襖么?
你知道,它出自誰之手嗎?
你當時問我,我沒有告訴你。
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這個縫衣人,就是我,就是日夜思念,苦苦暗戀著你的我,你的小妹。
你知道嗎?它把我對你的思念,對你的深情,都一針一線地縫進去了。
你又是否想知道嗎?那件棉襖為啥那么合身嗎?
這,我也告訴你吧!
那是因為,我心中始終有你。我是你生活的有心人。那是,我在報上看見你的照片,推算出來的。
我還要告訴你。那天夜里,那個月色美麗的夜晚,在那詩意盎然的湖上,我真想把我對你的愛,對你的渴望,親口明白地告訴你,讓你知道,知道我的愛,我的情。然而,少女的羞澀和矜持阻止了我。當然,比這更重的是,我怕你為難,我怕牽連你,害了你。因為,我非常清楚我的身份和在這個世界上的地位。盡管,我很愛你,愛得發(fā)瘋。正是因為上面的這些原因,這些的磕磕絆絆,那一夜,我才未能說出來,未能說出我對你的向往。為此,我不知后悔過多少次,又不知流過多少淚。你知道嗎?
我是多么地渴望,你將我這彎彎新月,永遠地掛在你靈魂的門簾之上!
我是多么地希望,讓那雙槳變成一對美麗的翅膀,把你和我送到那月亮之上!
我又是多么地期盼,那小小的船兒,成為一只飛船,載著我和你,飛向那傳說中的相愛的人兒居住的地方。
好了。其它的細節(jié),我就不說了。我也沒有力氣再寫下去了。
現(xiàn)在,我終于輕松了。因為,我愛過你,而且終于讓你知道了。而且,我和你曾經(jīng)擁有一個十五的月亮,擁有一個只有我和你的月夜,擁有一個只屬于我和你的一個美麗的充滿詩意的洪湖月。
親愛的文華哥。盡管在我的生命里有許多遺憾,然而生活又給了我許多許多。我從孫東方的母親和我父親那里學到了善良,我又從我父親不幸的遭遇中,領悟到了孫東方無辜的痛楚。正是因為有了這些,我才能在他人最需要的時候,不顧一切的挺身而出,來誓死捍衛(wèi)這個社會最需要的東西,這就是正直、公道和愛心、良知。盡管,我為此付出了很多很多,但我無怨無悔。這也許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全部意義和價值。為此,我無比幸福,欣慰萬分。因此,我去得很從容。我又是帶著對你的深深的愛去的。所以,去得很安詳。
十分感謝,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和支持。然而,你給的錢,這些年來,我一分也舍不得用。因為,我是把它視為你對我的感情。感情又怎能花銷呢?因為,我視它們?yōu)檎畯浹a給一個無辜少女的慰籍,而精神的東西又怎么會用掉呢?
我現(xiàn)在,把它們一一還給你。我還要把當年準備獻給你荷包,這愛情的信物,一并送給你。留作一個微小且尊重的紀念。留作你我兩人青春的紀念。
我的字寫得不好,信也寫得東一下,西一下,沒有頭緒,也沒有層次。這是因為,我的心情太激動了,手也抖動得很厲害。請你原諒。原諒你的小妹。我。新月!
好了,我現(xiàn)在終于可以瞑目了。
 
新月的聲音回響在我的耳邊,悔恨的淚水打濕了我厚厚的衣襟,結(jié)成一層硬硬的白色的冰花。我真后悔,當初,我怎么那樣粗心?然而,這又僅僅能用粗心這二個字,就可以說得過去的呢?她的死,你就一點責任就沒有嗎?假如,她當初,在那個圓月之夜,在那個多情的月夜,大膽地向你吐露心聲,你能毫不猶豫的接納她嗎?難道,你就會果然不在乎不在意那些可畏的風言風語,而能超凡脫俗嗎?你難道,不會考慮你和她之間存在著的差距乃至鴻溝嗎?你難道,就不怕塵世間的指指點點嗎?你難道,不怕她那個右派父親會妨礙你的政治前途嗎?
于是,我陷于反省和反思之中,對自己也對那個時代,對我們親愛的祖國。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蒼天又舞起了雪花。我不禁抬頭一望,那勾晶瑩嫵媚的新月早已不知去向,無影無蹤了。
突然間,我意識到,這飛飛揚揚的漫天大雪,不正是為死者慷慨拋灑的紙錢嗎?這白皚皚的天和地,不正是上蒼對一顆美麗而善良的靈魂,最隆重最好最合適的祭奠和安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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