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坐小窗讀周易,不知春去已多時”,于涼夜沉霜、淡煙軟月中細(xì)品《周易》,一掃胸中煙塵,頓悟從容淡遠(yuǎn)之風(fēng)清月明的曠達(dá)智慧,對孔子的樂天知命、仁者無憂亦有了更深的體悟。博大精深的《周易》所蘊含的人生境界,恰如“浩浩乎如憑虛御風(fēng),而不知其所止”般的其浩無涯,淺薄如我,亦只能沉潛下來,細(xì)細(xì)思量,靜靜體味。
《周易》里的一句“樂天知命故無憂”,賦予了我生生不息話《周易》的情致。竊以為,“樂天知命故無憂”是一種隱透出曠達(dá)智慧的人生境界。李白有言:“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大禹又如是說:“生者寄也,死者歸也。”因之,可以想見,滾滾紅塵,蕓蕓眾生,若說生是來觀光的,那么死就是回去,它固然是一種生命的末梢,卻亦是另一種生命的伊始。
竊以為,與其效仿所有宗教,佇立于死亡的一端觀想人生,慨嘆“人生天地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進而悲天憫人,不如歆慕與追隨《周易》,以曠達(dá)樂觀的人生境界去遙想與傾仰人生,永遠(yuǎn)佇立于“東方之既白”的那邊看,亦即面朝生的一端,去體悟“人生代代無窮已”的宏闊雋永,進而修習(x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曠達(dá)智慧。須知,太陽將落是“夕陽無限好”,今日的太陽落下了,明日又有太陽升起。恰如佛學(xué)《華嚴(yán)經(jīng)》所言:“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樂天知命故無憂”,入世懷《周易》,出塵邀境界。清荷洗塵、幽梅養(yǎng)神。躁動生虛浮,心靈易蒙塵;通易滋淡然,性情常曠達(dá)。
樂天知命,是以無憂。“樂天”即通曉宇宙之法則,合于自然;“知命”即深悉生命的真諦,明了人生的意義。學(xué)易者無憂,因了在學(xué)易者的心靈深處,歡悅與悲傷、得意與失意,都不過是生活中的一個階段,一個短暫的點。“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學(xué)易者明了一切事物都在千變?nèi)f化,因之得以隨遇而安,進而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
“樂天知命故無憂”,得失成敗平常心。為人于世間,恰是樂天知命最相宜。竊以為,成就事業(yè)一要有真才實學(xué),二要有天賜良機。通《周易》的人善于把握機遇,把握好了時間與空間,霉運就未必是霉運,“凌云萬丈才”亦未必會“虛負(fù)”;反之,把握得不好,則好運亦未必會帶來“好風(fēng)憑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幸福,甚或會帶來“一生襟抱未曾開”的人生悲劇。須知物極必反,因之見微知著,察往知來,方能轉(zhuǎn)禍為福,轉(zhuǎn)敗為成,立于長治久安之地。
老子的“君子乘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孟子的“君子窮則獨善其身,達(dá)則兼濟天下”,王勃的“君子固貧,達(dá)人知命”,論及的皆是如斯正道。而《周易》乾卦初九爻的“潛龍勿用”,亦是如斯道理,它與“樂天知命故無憂”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君不見,孔子的一生就是“潛龍勿用”的一生,他樂天知命,他仁者無憂,他的時位在千秋后代。
對紫陌紅塵里的蕓蕓眾生而言,經(jīng)歷悲辛與失意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如若一個人總是一帆風(fēng)順、得天獨厚,多半難以有大的作為;縱使有大的作為,亦只能是“花無百日紅”,畢竟良辰美景、賞心樂事般的好夢由來最易醒。“大都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光景萬千留不住。不歷經(jīng)千磨萬難而功成名就,其實并非好事。輕易得到的,轉(zhuǎn)瞬就會失去。經(jīng)歷過悲辛與失意而又能戰(zhàn)勝自我的人,在風(fēng)云際會之時才能大有作為。自助者得天助,千里獨行間,任其逍遙。漠漠紅塵,蕓蕓眾生,但凡深悉此理,必能樂天知命,罕有憂愁幽思。
“樂天知命故無憂”,為人于世間,不妨把心折成一只紙鶴,于碧空下放飛,讓它徘徊于云端,徘徊于每一個夢的邊緣。如此,將自己的生命安放于靜雅之中,惟愿安平寧靜地感知流年與生命的對話,那又何嘗不是對生命的一種曠達(dá)的交待?
開卷品境界,心間悟曠達(dá)。將“樂天知命故無憂”奉為圭臬,得意失意兩相依,得意時淡然處之,失意時坦然待之,始終保持喜而不狂的境界,堅守憂而不傷的曠達(dá),這便是《周易》中不易的人生哲學(xu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