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午后，我走在喧鬧的大街上，來往的人形形色色，有的魁梧，有的瘦弱，有的歡喜，有的傷悲，還有像我這樣站在人群中翹首以待的，然而，期待的面孔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
街邊飄來一股濃濃的香味，像極了她熬的玉米粥，勾起了我無際的想念。
她1米55的身高，略微有點胖，天生畸形腿，走路一顛一跛。我曾在心里認(rèn)為她是最丑陋的人，也曾幼稚地叫她“丑八怪”。在她每次對我親近示好的時候，我都刻意地疏遠(yuǎn)她。虛榮心讓我害怕，害怕因她的不完美而讓同學(xué)們笑話我。就這樣，我在自己的世界中自以為是的任性，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拒絕的是一輩子再也無法擁有的愛。
一件件熟悉的往事，關(guān)于她的，關(guān)于我們的記憶，在夢里是那么的清晰。醒來時，一個人面對黑夜，不知何時眼角已掛上了淚珠。我坐起來蜷在墻角，獨自品嘗著夜的寂靜。想起我們的往昔，心里滿是思念。
她甚至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行走，可在我的記憶里，她那蹣跚的腳步從不停歇，似乎總有做不完的事。在她的忙碌中，我享受了極盡“豪華”的童年，而且“騙”走了她所有的愛。春夏秋冬每逢集市，總有一個老人牽著一個小孩在那條通向集市的小路上蹣跚著，幾乎風(fēng)雨無阻。不懂事的我，“霸道”地要她背著我，趴在她的背上，聽著她吃力的喘氣聲。隨著她一高一低的步子，我也上下起伏，最后卻睡著了，竟然安心地睡著了。
每次我考試后拿回獎狀，應(yīng)該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吧。她總會在鄰居面前炫耀好幾天，給我她熾烈的熱情，我卻不敢張開雙臂讓她擁抱�？粗男θ萁┰谀樕�，我還不以為然地繼續(xù)著我的無知。隨著長大，我漸漸對美丑有了自己的認(rèn)識。在心里開始排斥她，有意的疏遠(yuǎn)她。她在學(xué)校門口等我半天，可我不敢牽她的手，即使父母不在時我也不敢讓她去開家長會，因為我怕被同學(xué)們笑話。在我的虛榮心中一次次這樣有意無意地傷害她。當(dāng)我意識到自己的愚昧?xí)r，她卻走了。
她的離開，成了我這輩子的愧疚和遺憾。
那個冬天異常的冷，昏暗的空氣中摻雜著寒意，枯干的樹枝在寒風(fēng)中發(fā)著抖，屋檐上的冰棱被呼嘯的北風(fēng)掃到地上，像玻璃一樣破成碎屑，讓人有種不安的感覺。突然接到她生病的消息，我的心里微微一顫。回家看見她的時候，她面色蒼白，顯得十分憔悴，但看起來很平靜、安詳。只是沒想到這一面竟是永別。
一切都變了，她再也沒有起來。她靜靜地走了，父親告訴我她突發(fā)腦溢血，昏迷的時候還喊著我和姐姐的名字……
我突然間清醒了，像被某種東西提到了半空中。在昏暗的空氣中飄移，沒有方向，不知所措，像做夢一樣。多么希望是夢啊，可那白色的靈堂那么真實，那么刺眼，還會是夢嗎？最愛我的那個人不在了，身邊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那個丑陋的人走了，我卻淚流滿面，窒息般地痛讓我難以呼吸，心中的悔意和內(nèi)疚一陣又一陣地刺著我的心。沒有人知道，她把我買的那雙手套一直放在枕頭下邊；沒有人知道，我在他鄉(xiāng)生病的時候，她在牽掛的世界里度過了多少個不眠的夜晚……
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貴。那個愛我的人不在了，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個被世界拋棄的孩子，大腦一片空白。那些屬于我們的點點滴滴卻那么清晰，再也沒有機(jī)會去彌補我的幼稚了，留下的只是我永遠(yuǎn)的歉疚。
對于她來說，我僅僅給了她一雙手套，她卻把它視為珍寶。如今生活富裕了，苦難也結(jié)束了，她卻離開了，我滿心的愧疚和思念又該何去何從？生命如此殘酷，毫無預(yù)言地帶走了她，留給我好多的遺憾。郭敬明說，在時光日復(fù)一日的緩慢推進(jìn)里，有很多痛苦就像圖釘一樣，隨著滾滾而過的車輪被軋扎進(jìn)我們的心中。終于明白，在這趟列車中永遠(yuǎn)只有單程車票。
路遙說，愛的暖流漫過情感的凍土地帶，青春便蓬勃地生長起來。相似的黃昏，走在那條熟悉的小路上，兒時的歡樂依舊，只是給我歡樂的那個人早已不在。閉上眼睛，細(xì)細(xì)品味那種曾經(jīng)的感覺，涼涼的東西漫過臉頰，那曾被我當(dāng)作不美好的東西已成為我的至愛。
又是一年春來到，清明節(jié)也在緩緩地走來。不知那天會不會下雨，可我的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濕透了。這個曾經(jīng)被我認(rèn)為最丑陋的人，卻給了我一個完整而溫暖的世界。
又下雨了，親愛的奶奶，你還好嗎？
……
下輩子，請讓我愛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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