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疑心它是火車上多余的部分,因為它確確實實被人遺棄在距離鐵軌不到十米的地方,黑漆漆地處在那段土黃色的矮墻下,和遠處同樣是土黃色的小山,以及四周碧綠的菜畦極為不和諧。現(xiàn)在想想,也許是應了這樣的突兀,我們這群瘋到沒型的小孩子才會和它較上勁的。
大家開始在它的上面玩過家家,當然調皮的男孩子們總是不能夠安安心心的當爸爸,他們上竄下跳,或者互相推搡,結果使我們發(fā)現(xiàn)這個黑東西是可以晃動的,于是以后它便成了男孩子的海盜船,看著男孩子玩的這么起勁,我們女孩子也不會眼巴巴地瞅著當沒事人,隨即拋棄了毫無激情可言的過家家,心甘情愿地成為男孩子的小兵娃子,男孩子也許只為了面子問題,只要肯低頭當他們的手下,任何時候都是先緊著女孩子先玩的,大家其樂融融,玩得甚是痛快。
在往后它有了自己的名字——旋轉鐵馬,它的玩法也很簡單:首先要一個女孩子坐在上面,由一個男孩子推著它迅速的跑起來,等到它的動能積攢到最大的時候,身手敏捷的男孩子一躍而上,緊挨著女孩子坐下,此時旋轉鐵馬便會發(fā)出快樂的“嘰嘰”聲,并不用擔心這個玩法的安全性,因為等到男孩子跳上去的時候,旋轉鐵馬擺動的速度就可以用緩慢來形容了,并且擺動幅度一下不如一下,最后便化為一聲很長的”嘰“,停住了。這個時候還是男孩子迅速跳下來,然后女孩子就會扶著男孩子的肩膀,很靈巧地跳下來。
在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漸從清澈見底的藍便成了明亮的橘黃了,我們就會在不遠的小山上席地而坐,女孩子唱著自己喜歡的歌,男孩子這個時候變得很安靜,靜靜地聆聽,靜靜地望著遠方,我的回憶里總是浮現(xiàn)這樣的畫面,縈繞著黃鸝鳥一樣動聽的歌聲,專注的表情以及明亮的眼睛。小山上有一條緩緩流動的小渠,渠水很涼但不刺骨,此時也伴隨著歌聲,向著男孩子眼里的遠方靜靜地流去。轉眼天空又變成了很悠然的玫瑰色,女孩子突然大笑起來,因為她們看見男孩子因為流汗而變成小花貓臉了,于是小渠上便響起了“嘩啦嘩啦”地洗臉聲,漸起朵朵晶瑩的水花。
等到天空變成紫丁香那淡淡的顏色時,我們也要回家了。大人們從來都不會知道我們的碧綠的田野,不會知道鐵軌旁土黃的矮墻邊上有這么一個名叫旋轉鐵馬的黑漆漆的大家伙,他們更沒有仔細地豎起耳朵來聆聽像黃鸝鳥一樣清脆的我們的歌聲。他們總是會說女孩子要乖乖的,不要老和男孩子在一起玩耍,所以他們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些個美好的傍晚,天空就像盛開的花朵,飛鳥從遠方飛來,棲息在我們頭頂?shù)拇髽渖,田野上漸漸蘊起一種清甜的味道,似乎是一種朦朧的青青的植物的味道,或是一種溫和的好似春風卻又略帶酸澀的味道,那是怎樣的美好啊,F(xiàn)在的我每每回憶起來都不禁要閉起雙眼,緊皺眉頭,收縮心靈才能感覺到那種芬芳。
而這一切的一切,大人們從不知道,從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