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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 衣

作者:秦雨

1

  谷雨。流風(fēng)。清暉。

  一對銀發(fā)的老人彼此交談著走進(jìn)了我的小店,背著一面大鼓,握著一把彩色詩巾,像兩只蝴蝶,閃閃發(fā)亮。

  ——師傅,給我們做件衣裳。

  小店的后墻上掛滿了火紅、金黃、墨綠的各色衣服,兩位老人就像歡樂的葉子,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中嘩啦啦飛揚(yáng)。

  各自取過一件旗袍和一件中山裝相互比畫,墨綠的裙角襯著老爺爺白樺一樣挺直的脊梁,墨藍(lán)的中山裝披在老奶奶身上,活像一只玩偶。

  ——嬉嬉。嬉戲。嘻嘻。

  ——嘻嘻。嬉戲。嬉嬉。

  衣服在老人的身上笑成一片。

2

  小滿。鼓樂。黃昏。

  我又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那一對老人。套著一件火紅的衫子,胸口綰著一朵大蝴蝶結(jié)的老爺爺,在一面盆鼓上激情飛揚(yáng)。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穿過桃花盛開的彩虹一樣舞動的人群,牽著相濡以沫的眼神,老爺爺?shù)墓狞c在夏夜里樹起一棵梧桐,一盞街燈,一座高山。老奶奶將那紅的團(tuán)扇,綠的詩巾搖成一朵玫瑰,一株水草,一江春水。

  從喧鬧里收回目光,挑出一樹繁華的桃紅,一襲水墨清香的錦緞,一對華貴的結(jié)婚禮服,在腦海里瞬間成型。

3

  白露。劍舞。朝陽。

  在一顆一顆閃亮的露珠里,我又聽見了無數(shù)個夢里的歌聲。

  ——這山望著那山高 , 望見乖姐砍柴燒,沒柴燒了我給你檢,沒有水了我給你挑,莫把乖姐曬黑了。

  三三兩兩的老人在如歌的朝陽中舞劍。伴著一株一株的秋葉,青紅,綠白,赤橙的繁華。

  ——太陽當(dāng)頂正半天,嬌蓮燒火不冒煙,莫不是濕柴燒不著,莫不是干柴不冒煙 莫不是嬌蓮陪人玩。

  我沒有看見那一位奶奶,只聽見山坡上青松白樺里一陣清柔的風(fēng),老爺爺?shù)纳礁柘褚恢辉迫福谇锾斓脑绯坷锔吒叩谋P旋。腦海中那古典禮服的輪廓,紫薇花一樣爛漫,溫暖,卻又無盡惆悵。

4

  大寒。華燈。煙花。

  沖天而起的鞭炮熱鬧了除夕之夜,無盡的煙花升上天空,光華響亮,開成一天一地的桃花。

  后墻上早已成型的那一對老人的衣服,在除夕的煙花里,落滿了一身的煙塵。

  ——相公。

  ——娘子。

  將古典的華衣穿到一對模特身上,將腰鼓、團(tuán)扇、詩巾和劍帶到老人身上,這一對水墨清香、紅袖添香、紅燭看香的老人,便吹吹打打地揭開了人生一幕一幕的鼓樂,劍舞,夕陽。

  ——爺爺。爺爺。爺爺。

  ——奶奶。奶奶。奶奶。

  一個白雪公主和青蛙王子突然偎依到爺爺奶奶的懷里哭了。不知是什么時候,這一對老人的身邊,已經(jīng)來了一雙雙天線寶寶。在孩子的哭聲里,我終于找到了那一對老人:各自養(yǎng)大了城里的孫子孫女,分別回到鄉(xiāng)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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