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銅山湖的時候，綿綿細雨依然沒有停下悠揚的步伐。雨下得不緊不慢，無聲無息，如縷縷薄霧般飄飄灑灑，在微風的吹拂下，忽聚忽散，忽直忽斜，驀然間有了落雪的飄逸。環(huán)山皆松樹，蒼蒼茫茫，郁郁蔥蔥，松林間彌漫著濃濃的霧，遠遠的朝銅山湖望一眼，銅山湖被霧氣遮掩著，沒有露出真面目。
正值深秋季節(jié)，有些涼意。松葉上綴滿水珠，濕漉漉的，款步行于松林間，頓覺神清氣爽，超凡脫俗，體表的燥熱與內(nèi)心的騷動，剎那間凝固了，不覺打了個寒噤。松葉上的霧雨緩緩墜落下來，撲嗒，撲嗒，或遠或近，此起彼伏，若箏若琴，嚶嚶成韻；似懸崖滴水，空谷傳響；如夜漏報時，怦然驚心。松濤停止了轟鳴，鳥兒噤閉了喉舌，只有不知疲倦的水滴悠閑地踱著方步，為沉寂的山林伴奏，平添生氣。
松林盡頭是銅山湖，其實只是憑印象感知那是銅山湖，銅山湖被濃密的霧鎖著，看不到。立于高處凝望良久，恍惚間生出眩暈的感覺，對“如墜云霧”有了身臨其境的體會，浩浩乎如憑虛御風，飄飄乎若遺世獨立。這是怎樣的感覺呀，讓人欣喜，讓人惆悵，厚厚的霧氣遮蔽住視線，不能遠望，亦不能朗視，無論你如何努力，視線依然穿不透云霧的封鎖。銳利的目光被濃霧吞噬殆盡，眼前一片白茫茫，朦朦朧朧，有些虛無的感覺。往前緊走兩步，企圖擁抱著霧，但這是怎樣一個妄想呢，依舊和剛才的感覺一樣，霧氣不遠不近，若即若離，能看見而不能觸摸。一時間我迷惘了，不知所止，不辨東西，連來時的方向也搞不清楚了。霧氣猶如一張碩大無朋的幕布，更像是無底洞，無論怎樣努力也逃不出去，視線和身體向哪里挪動，幕布就往哪里延伸，始終包裹著，掙不掉，逃不脫，令人惱火。
濃霧下邊躺著銅山湖，靜若處女，不事張揚。沒有風的攪擾，銅山湖一定靜如平鏡，睡得正酣，濃霧是她的棉被，將銅山湖裹得嚴嚴實實，松葉上雍容舒緩的雨滴是她的催眠曲，伴她在美夢中徜徉。
霧如水，霧是水的另一種存在方式，因此霧也有了水的流動，水的姿態(tài)，波浪起伏，綿綿無盡。霧氣并不均勻，忽濃忽淡，疏密相間，忽高忽低，錯落有致，或如瀑布，飛流直下；或如溪流，潺潺而鳴；或如泉水，汩汩而涌。我曾觀察過城市的霧，鄉(xiāng)村的霧，山間的霧，或似一汪死水，缺乏生機；或似一面石板，平淡無奇；或如茫茫沙漠，僵硬呆板， 全沒有這里的霧有靈氣有韻味，搖曳多姿，變幻莫測，是因為霧下面銅山湖的緣故。哦，霧因為依托銅山湖而多姿多彩，銅山湖因為蒙蔽著霧而神秘莫測，相得益彰，恰到好處。少頃，銅山湖盡頭浮現(xiàn)出一片濃黑，突兀，峻峭，而且有了變幻，像聚斂的霧，卻分明有著山一樣的挺拔身姿，像銅山湖岸邊的山，卻有霧的幻影，霧的流動，遠沒有山的厚重與堅實，虛與實，幻與真融合到一起，珠聯(lián)璧合，美不勝收。凝望許久，終沒有弄清楚是我的幻覺，還是湖水折射的海市蜃樓。
霧氣漸漸散開了，能夠透過淡薄的霧氣看到銅山湖了，霧下是水，水上是霧，霧中有水，水中有霧，融化為一體，模糊成一片，霧水一色，水霧交融，如霧向下延伸，凝結(jié)成水，更如水向上升騰，幻化成霧，沒有界限，難分彼此。
向下走到水邊，銅山湖依然沉睡著，沒有浪，沒有昔日的洶涌澎湃，靜得能聽到微弱而均勻的呼吸，平得瞧不見皺折，如一塊平板玻璃，卻沒有玻璃的明亮。銅山湖一定疲憊了，睡得踏實，睡得安逸，恰似一位柔弱嬌美的少女，恬靜平和，睡夢中還露出甜蜜的笑靨。環(huán)視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往日的喧鬧，只有一個游客，是我。我久久佇立在水邊，分享銅山湖的靜謐，感應銅山湖的脈動，思緒飛揚，神游八極，不知所之。驀然間有了一種沖動，想掬起湖水親吻一番，嗅她的清香，嘗她的香甜，猶豫片刻，沒有動手，生怕弄皺了湖水，擾亂了她的夢香。
我曾經(jīng)數(shù)次拜訪過銅山湖，都是風和日麗的日子，銅山湖無遮無攔地將每一個側(cè)面呈現(xiàn)在眼前，太直白太平坦了，無味，全沒有今天有趣。
霧鎖銅山湖，銅山湖更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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