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那只狗是優(yōu)雅的。
“狗既是它的名字又是它的類稱。我一喚"狗”,它就走到我面前。
我覺得這樣的名字對它來說是公平的,既沒有蔑視的成分,又沒有過分溺愛之情。不像有些人叫寵物為“貝貝”、“虎子”……或以人名命之。
我叫它一聲,它就走到我面前,沒有表情地看著我,再看看碗里的食物,根本不認為那是施舍。即使很餓它也不會作出餓的姿態(tài),因此它經(jīng)常挨餓,因此它很瘦。它并不等我把食物放在碗里就去吃,而是等我走開以后獨自享用。它吃食的姿態(tài)也是優(yōu)雅的。
已經(jīng)無法追究這只狗是否有高貴血統(tǒng)了,因為它是父親外出時別人塞給的。那家人要搬遷,沒有精力帶上它。
我愛看它微瞇著眼的樣子,瘦弱的身軀時常在夜里發(fā)出寂寞的低嗥。
它有過三個孩子,全都送了人,就像當年的它一樣。
陽光嫵媚的時候,狗就一邊舔著毛發(fā),一邊微瞇著眼看遠處,似乎在召喚著什么。陽光溫暖而深厚,透過厚厚的大氣層下來依舊有濃烈的太陽的味道。綠葉下的陰影里,它注視著一群螞蟻井然走過,時而對我的呼喚抱以漠然一瞥。于是時光就從這樣索然的平淡中溜走。
這只有思想的狗,一定是經(jīng)歷過苦難的,它有一般狗所不具備的淡淡憂傷,眼神里有目空一切的高傲,又有倔強的堅持。
“他”出現(xiàn)在我回家的第十天,很精壯的那種,黑褐色毛發(fā)油亮順滑,跑起來的時候會讓我想起獅子王辛巴。他徘徊在“她”身邊,始終。我想該“她”來代替“它”了吧。
若是狗回到院子里,他就站在遠處安靜地盯著她,一動不動。
對于他的固守,我并不反感,誰都有權(quán)利追求自己的愛情。然而爸媽常拿起棍子驅(qū)趕他,認為這是在勾引,是傷風敗俗的。
他并不怕,很多時候反守為攻,一臉兇相。爸爸嚇得趕緊丟下棍子罵罵咧咧地跑回來。
狗的身邊不乏異性,因為她是漂亮的。狗的漂亮怎么說呢,就是很干凈、好看吧。我看見她第一眼就覺得,她跟其他狗不一樣,不諂媚也不狂躁。若是異性在她身邊嗅著她,她會大聲撕咬,拒絕一切討好和殷勤。只是這次沒有拒絕。我頗感欣慰,原來她還是相信愛情的。
再后來,我看見他們在巷子盡頭做愛。
陽光依舊和煦,畫面卻越來越模糊……
狗類是開放的,可以在大眾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愛,因為它們沒有把它想成是一件齷齪的事。這是至純的,迎合彼此的需要,是感情的自然流露。
只是不知道她此刻是否會感到幸福。對于她我有太多的不知道,因為狗與人本身就有類的區(qū)別。
人們歷來把狗當作低賤、卑微的象征。而我對“她”不這樣看,因為她是一只優(yōu)雅而寂寞的狗,眼中有淡淡的憂傷。我喜歡一切優(yōu)雅的東西,而“憂傷的生命,是有尊嚴的生命。”
她骨子里對我應是感激的,因為只有我最了解她,亦最關心她。這只寂寞的狗把一切感情都深深地隱匿起來。其實人與狗在某些方面應是相通的,只是永遠無法相比。
陽光依舊的午后,兩只相愛的狗。
他一如既往地守在不遠處,我喚狗跟我去散步,他就在十米之外的地方盯著,后來他就加入我們的隊伍了。后來累了就在河邊臺階上坐下,看安妮的《小乖》,解讀另一種對于狗的感情。那個寂寞而陰郁的女子在離開她心愛的小狗時說,我承擔不起這份感情,還是斷了好。因為我是個容易潰敗的人。
我微笑。抬頭看遠處激烈的陽光,以及下面蓬勃的生命力。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只見一片深邃,漫無邊際的,讓人眩暈。光以及空洞的力量欲把人摧毀。
喜愛我的寂寞、優(yōu)雅的狗,就成全它的優(yōu)雅和寂寞。我欣賞著它孤獨的美麗,亦為自己的理解而快樂著。
畢竟,快樂是那么簡單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