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疾病,讓所有一切沉淀,作品以病患的視角審視人情百態(tài),濃縮了對生活乃至人生有了冷靜的思索:疾病面前,無知、恐慌比疾病本身更可怕;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優(yōu)質(zhì)醫(yī)療資源的需求和不平衡不充分之間的矛盾,日益凸顯;中國式養(yǎng)老模式堪憂等世紀之問,世紀之殤發(fā)人深省。
相傳人去世后,先由陰間快捕黑白無常帶走三魂六魄,交由牛頭馬面帶至鬼門關——鬼國的必經(jīng)關卡。 興許是命不該絕于此,興許是劫數(shù)未盡,興許是判官生死簿筆誤。鬼門關前,我被原路遣返,不同的是,帶著切去三分之一的殘肺和一身傷痕。 (一) 五個多小時麻醉狀態(tài)下的昏困,朦朧中聽到陌生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喉嚨底下努力清晰發(fā)音,無奈胸悶氣短,翕合間咕嘟一團濁音,下意識地在麻醉醫(yī)生的指令下,張開了緊咬的嘴巴,取下氣管插管的擴張器,喉嚨隱隱作痛。緊皺眉頭咽了下口水,肚子咕咕作響,離昨天晚上禁食到現(xiàn)在滴水未進快24小時了,努力睜開眼,回憶剛才經(jīng)歷了什么,一切都是徒勞。蘇醒室依然是一派忙碌緊張景象,抬眼處,都是穿著綠色手術服醫(yī)生來回穿梭,緊張有序。 核對身份后,我被推出蘇醒室;秀敝,迷離的眼光觸及到,一張張熟悉略帶擔心關切的親人臉龐,好想告訴他們:我沒事……使出渾身解數(shù),無奈只是兩行清淚,木然地被推到八樓9區(qū)病房,我有了自己的代號09019。一陣忙亂,我被抬到病床上,麻醉醫(yī)生與值班護士做了交接,特地交代2小時內(nèi)保持清醒,不能嗜睡,插管引流,鎮(zhèn)痛消炎掛瓶點滴……一樣也不能少,這在此后幾天里,我所看到的新進來病友的程序,都如出一轍。 回想術前掛床漫長的等待,確實煎熬。時光倒流到2020年12月13日(農(nóng)歷臘月初一)約好了主治醫(yī)生,在病區(qū)通道里,擠滿了求醫(yī)病人和陪護的家屬,緊蹙眉頭,茫然游離的眼神,常態(tài)防控下的口罩是遮不住的,時間在這一刻過得特別緩慢,仿佛凝噎。 提前通過關系預約了主任,在助手的小本子上很快就叫到了我的名字,許久了,在公共場合很少連名帶姓被呼叫,愣了一下,很快意識到,這是協(xié)和醫(yī)院,入內(nèi)皆有所求。帶著縣醫(yī)院做的CT片,跟在兒子背后,小伙子已經(jīng)大七了,個子明顯高出我一頭,緩緩移動的人潮,仿佛倒流的時光,此時我就像小時候的兒子,拉緊我的衣襟,跟著我醫(yī)院尋醫(yī)問診,那般的弱小茫然無措,忐忑不安。 簡單問明主訴,陳主任抽出片子逆光對著膠片,不緊不慢,卻是異常清晰入耳:是肺癌,有可能是早期,晴天霹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斷了,眼前一陣眩暈,許久緩過神來,帶著哭腔的哀求:“陳主任,我還需要進一步……確診嗎?再過一個月就是……期末了,我能等寒假……再過來住院?克制強忍激動情緒,聲音低到連自己都聽不大清楚。 “做還是不做,回去好好跟家人商量下!”語氣不容置否。 “你兒子也是我們醫(yī)院的規(guī)培醫(yī)生,治療方案我們會一起商定……” (二) 腦子里一片空白,我是怎樣走出宣教室,全然不記得了。 一腳踩在墜落無底深淵,絕望匯聚成海,浪濤席卷迎頭劈臉,讓我無法呼吸,無法動彈,我不敢正眼兒子,怕他安慰我,怕淚水決堤。下樓電梯停靠,茫然地被人潮擠出了電梯口,走出外科大樓。 在死亡面前,我最最放心不下的是年邁體弱的母親,84高齡,她能接受這一事實嗎?沒我的往后日子她能挺住嗎?我不敢往下想。 公元2021元月4日(元旦節(jié)后第一個工作日),注定是我的人生中極不平凡的一天。預訂好是第一臺手術,也因新年醫(yī)保結算通道關閉,新出院的手續(xù)無法辦理,只能耐心等候。 等待,再等待,耐心等待!是術前高頻詞,一系列的術前檢查,麻醉評估,術前宣教注意事項,不到兩周時間,往返福州動車至少五趟。熬到11點終于叫到我的名字,手術前掛的是虛擬床位,在護工的指引下,就近借用了病房的衛(wèi)生間,光溜溜的身子倉促套上病號服,上衣反穿,寒氣直逼,渾身瑟瑟發(fā)抖,也許是福州的冬天,也許是猶如穿上囚服押赴刑場等待宣判的囚犯,罪有余辜,仿佛陷入無底黑洞,彷徨,掙扎,無力。 核對信息后,上了推車床,主管醫(yī)生在手術大概位置上,畫圈做了記號,仰面對著白色天花板發(fā)呆,索性閉上眼,努力剔除雜念,任憑推床輪子和地面摩擦咿咿呀呀。 推車停下片刻,睜開眼,已經(jīng)到了手術室門口,等待電動門開啟。護士再次核對信息,套上藍色頭套,被身穿草綠色手術服麻醉醫(yī)生,推進麻醉室,抬眼看了墻上掛鐘11:50,后面所發(fā)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宿醉,完全斷片了。 (三) 術后第二天早上,兒子值完班過來看我,同病房的病友,陪護家屬紛紛投來了羨慕眼神:家有學醫(yī)兒子,多了一道生命的保護屏障!可我心里清楚,手術前往返福州協(xié)和醫(yī)院不少于5趟,與兒子只見過一次面,一起共進一頓晚餐,飯后陪我逛了三坊七巷,因為他還有與親人一樣重要的患者,等著他去診治。站在病床前,查看了檢測儀各項數(shù)據(jù),交代注意事項,從醫(yī)學角度鼓勵我,慢慢來,有信心恢復如初。兒子昨晚一直陪護我到深夜,回去宿舍估計也是徹夜難眠,第二天又要上班,耐心熱心面對每一個病人及家屬,頓時心生憐惜,憐子情愫好久不曾激蕩過。 第三天,隔壁床的老人,終于出院了。老人姓黃,今年67歲了,是一位貨車司機,最近幾年,道路比以往寬敞安全多了,老人始終如一的謹慎,細心,不溫不火的言談舉止,如同他的性格一般,說話慢條斯理。 當我神志清醒側過頭,瞅了一眼隔壁18床老人,他默默地望向遠方,出奇的安閑,這是他住院的第八天了。就在昨天,陪護老人的女兒與雇來的護工鬧過矛盾。說到護工,其實也是市場經(jīng)濟應運而生,在一些公辦名牌醫(yī)院,已經(jīng)成了產(chǎn)業(yè)鏈中的一環(huán),有組織,有制度,逐漸演化成了家族壟斷行業(yè),有時包下整個病區(qū),統(tǒng)一管理,價格,服務范疇,工作時間等等,同時,協(xié)助病區(qū)管理發(fā)放床單被褥,病號服,代購手術用的浴巾、尿布墊、腰帶,疫情期間,協(xié)助護士檢查陪護證,把關出入口。也許是久在胸外病區(qū),見多了也就識廣,一些基本的護理常識、術后反應、日常飲食注意事項、術后康復堪稱半個醫(yī)生,但凡雇來的護工,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術后拍背,幫助患者咳出肺部里的痰,預防術后肺部感染發(fā)炎是至關重要的。在日常護理中,他們摸索出一套咳痰獨家秘訣,還有察顏觀色,怎么應對一些難纏的主兒。至于洗漱擦身,只要有求必應,平時會刷卡式的露臉,早上8點至下午5點,算是一天,如果有患者推出手術室5點后,護理工作至第二天8點也算是一天,明碼標價一天180元。雇請護工還有一個優(yōu)勢,優(yōu)先享用緊缺的病號服或是霧化器,更實惠的是在疫情防控卡點上,對患者家屬出入病區(qū)網(wǎng)開一面。 早上整個病區(qū)值班的是兩個護工,一男一女,8點一到,整個病區(qū)就開始忙碌熱鬧起來了,護士查房交接班,護工開始一天常規(guī)工作:換床單被褥,病號服,扶病人起床洗漱,還有一項重要帶有技術活的拍背,需要掌握好力度,太輕了刺激不到部位,太重了震痛傷口,同時,輔導病人配合動作有效咳嗽,幫助痰從肺部咳出,此時從病房里傳來的弓起掌背拍打背部的啪啪聲,病人聲嘶力竭,漲紅了臉的咳嗽嘔吐聲,夾雜一起,偶爾混著床頭按鈴聲響,凡所應有,無所不有。 18床老黃傷口出了意外,肺部漏氣了,不適合拍背,老黃女兒呼護工過來給老人擦身子,此時進來的是一位穿統(tǒng)一灰色工作服的男護工,50來歲,花白頭發(fā),身上一股中年油膩市儈習性。 “今天傷口邊擦干凈點兒,膠布都粘不了。”女兒一旁絮叨提醒道。 “我怎么擦不干凈了?怎么擦才干凈,你示范下我看看!”這男人不惲,你奈我何的油滑口氣,頂了過去。 “我要是自己示范,還用得著雇請你們嗎?” “別爭了!我這身子本來就是油油的,醫(yī)生說了,明天就出院,唉……”老黃欲言又止,有啥也別有病,人在醫(yī)院,身不由己。 “我拼命賺錢養(yǎng)老,可想,賺的錢有可能用不著養(yǎng)老了。”依然是不溫不火,語氣中帶有些許傷感。就在通知住院手術前一天,他還跑半天貨車,賺了兩千多。 “出院回去,準備把貨車賤賣了,這身子骨也開不了車了……”他望著一旁的女兒,很明顯的氣喘息短。據(jù)說術前檢查發(fā)現(xiàn)淋巴腫大,有轉(zhuǎn)移的跡象。 (四) 術后第四天。今天是福州最陰冷的一天,最低溫度1度。 許久沒有正眼看過福州的天空,傍晚時分,斜陽夕照,天邊云彩幻化,一只碩大其翼若垂天之云,引吭掠過西邊天空,姿態(tài)優(yōu)美,孔武有力,栩栩如生引來寒風中匆匆而過的路人,駐足翹首觀看默嘆,以為妙絕。奇異天象,也在朋友圈里瘋傳。 18床老人終于出院了,來接他回家的是他的老伴,看得出是未曾脫離過土地的老農(nóng),望著兩位花白頭發(fā),步履蹣跚老人互相攙扶,提著行囊離去的背影,祝福他們吧,晚年幸福,天佑善良! 就在老人收拾行李,等待通知出院時,一位30來歲,戴眼鏡的中年婦女,進出病房多次。 等醫(yī)生查房完,快9點了,填寫出院通知單各種手續(xù),還要一段時間,老人默默坐在床沿摩挲起皺的衣角,似乎在打發(fā)時間,也在熨平自撫傷口。 這時候,跟著剛才進出病房的婦女,進來了一位四十來歲帥伙子,拿著病號服,急沖沖借用衛(wèi)生間,憑著自身經(jīng)歷和幾天來的觀察,我知道,是無縫對接病床的下一位18床病友。 他叫王俊偉,45歲。有誰知道,這次手術是他的時隔8個月第二次動刀,8個月前做了肝右葉腫瘤切除,留下的蜈蚣樣的長長疤痕還清晰可見,復查時發(fā)現(xiàn)轉(zhuǎn)移到肺部,保命的唯一選擇就是切除。每次看到他歇斯底里的咳痰,緊蹙蠟黃的臉龐,心生悲憫,況他還是家中的獨子,唉! 將近下午一點多,一陣熙囔,手術推車魚貫而入,按部就班地抬下病床,接引流管,檢測儀,吊瓶…… 陪護他的妻子,不停地接著電話,她一邊強忍著決堤淚水,露出滿是愛意的笑容,望著剛蘇醒過來,蒼白虛弱的俊仔,鼓勵著,安慰著他。能安慰、消弭身體傷痛和心靈創(chuàng)傷的,還有他每天和他視頻對話的二寶,今年七歲,剛上小學,每天大概是晚飯過后,視頻那頭傳來稚嫩的童聲:“爸爸,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啊?” 俊仔剛舒展的笑容僵住了,繞指柔地敷衍一句:“寶寶什么時候乖,爸爸媽媽什么時候回家!” 這原本是一個幸福和樂的三世同堂,如同平靜的湖面,經(jīng)不起半點的意外微波,疾病的推波助瀾,支離破碎。什么樣的終點,才配得上風塵碌碌顛沛流離的凡人? 術前舊例般的常規(guī)檢查,擇床,等待手術通知……這一漫長的過程,俊仔都是在醫(yī)院旁的租房里度過,也許在醫(yī)療資源緊缺的大中城市,尋醫(yī)問藥的患者都有同樣的經(jīng)歷。醫(yī)院周邊的民房,簡陋老舊房子成了香餑餑,從業(yè)者瞅準了商機,整片承包下來,名副其實的包租婆,在寸土寸金的空間里,充分甚至是虐待利用,隔成僅容下一張床的鴿廚客房,公用一個廚房和衛(wèi)生間,最低價每天120元,可計日也可月租,在不確定的等待里,更多的家屬青睞于租房,這里可以給病人適當?shù)亻_小灶,補充營養(yǎng),在周邊的酒店、旅館是提供不了的。 俊仔住在醫(yī)院旁租房一個多月了,光停車費就付了一千多塊,就在他住院時,租房里還有一個親戚專門負責做飯,送飯到病區(qū)門口交接,雇了護工,半夜提供親戚過來替班方便,好讓俊仔妻子回租房睡好覺,第二天查房前,做好早餐帶過來接班。幾天來都是如此,像是安排好的值班表似的。還有幾個后援團,專門開車提供從老家?guī)н^來的新鮮時蔬、肉禽等食材補品。 (五) 第五天,拔掉切口最后一根引流管,拔管醫(yī)生是一位96后大五女實習生,口罩遮蓋住清秀略顯稚嫩白皙的臉,一雙水精靈的眼睛,清澈明朗,如一汪清泉,小家碧玉,如同每天上下樓梯,擦肩相互問候的鄰家女孩。 “小姑娘,選擇讀醫(yī)后悔嗎?”轉(zhuǎn)移拔管的緊張和恐懼,我找話茬問道。 她愣了一下,也許是在醫(yī)院里,被叫小姑娘頓感差異,繼而,笑盈盈的眼眸始終專注在拔管前的消毒準備。 “學醫(yī)是我的職業(yè)追求,源自于一份職業(yè)追求。”語氣很篤定,超出了年齡的睿智。 敬佩間,從肋骨切口插入體內(nèi)十幾公分的引流管,順利地拔出了,交代妻子用消毒過的紗布,緊按傷口十分鐘,她一邊收拾清創(chuàng)后的醫(yī)療廢棄物,分類放進垃圾袋。 依然是青春標志性的笑盈盈,從狹窄的過道推著清創(chuàng)車,到下一個責任病床,留下長長的,篤定的背影。 (六) 隔壁20床老唐出現(xiàn)意外,傷口漏氣跑進空氣,引流罐子咕嚕咕嚕冒泡,值班醫(yī)生給插管口子縫了兩針,情況還是沒有改觀。床頭卡片顯示這是他住院的第20天了。望著剛剛看到一絲曙光的引流瓶,一向樂觀自信的老唐,一下子陷入沉默,出院計劃又遙遙無期了。 平日里,老唐是整個病房最活躍、最健談的,和這里的醫(yī)護人員混得最熟,他在這住多久,身上最后一根管子就陪他多久。一有空,他就圍上浴巾,披上外套,提著引流瓶,自己戲稱提著公文包上班去了,在病區(qū)走廊來回走動,順帶走近醫(yī)生辦公室搭訕,了解下病情信息。 叫他老唐是因為,他已經(jīng)退休多年了,身材清瘦,板寸頭,臉上的皺紋顯得特別深,特別密,牙縫黑熏熏的,看得出平常里也是煙不離手的資深老煙槍。據(jù)他自己數(shù)落:這次住院手術,是來還債的,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他是在一個月前咳嗽不止,伴有血跡,在老婆敦促下,放下手頭的工作,向董事長請了假來就醫(yī)的。 “唉!我也知道煙酒放縱,終歸會灰飛煙滅,身不由己!”老唐平躺在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上半輩子我拼了命賺錢,下半輩子我花錢買命!”戳到了心里的痛,病房里的空氣凝固了。 晚上出入病區(qū)的門禁卡得更嚴了,平時出入自由的家屬突然不習慣了,仿佛被人突然拋棄,聚集門外與值班護士理論,門外寫滿了不滿焦躁,看來病區(qū)外疫情形勢蔓延。也有個別的趁機溜進來的,隨即護士就趕到:“大姐,你這樣做,我會丟飯碗的,支持下,馬上離開!”懇求中帶有不容置否語氣。后來,護士長帶民警挨床檢查陪護證,身份證,核酸檢測單,才知道,國務院指導組今晚進駐醫(yī)院。 第八天,21床薈姨終于要出院了,最高興當數(shù)她女兒了。 這是女兒陪護薈姨四天三夜了,也許是一直以來,都是薈姨照料全家起居飲食,負責孩子接送,意外的疾病,打亂了全家人的生活節(jié)奏,陪護薈姨的女兒是請了年假,女婿也請了年假,每天負責做飯送飯,家里上小學的孫子,暫時交給親戚照管,丟下家里長期生病的老伴。噫!大而言之:時代的一;,落在每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小而言之:每個人都不可能為自己而活。 “這是我小女兒,我還有一個大女兒住在美國洛杉磯,生物學博士。”趁著女兒走出病房,薈姨側過臉來一個人絮叨著。 “阿姨,你很了不起,培養(yǎng)了這么出色的孩子!”隔壁床肅然起敬。 “唉!人老了,生個病都得偷偷摸摸……”薈姨一臉黯然神傷,她曾也渴盼生病日子里,能有女兒陪伴左右,噓寒問暖,消除對疼痛的恐懼,但她不能。 “那頭疫情形勢嚴峻,只要她們一家平安就好!”偉大的母愛,總是融進血脈里的,超出了自己的生命啊。薈姨一雙女兒,分居地球兩端,女兒們成家立業(yè)了,她反倒成了地球候鳥,遵循著女兒規(guī)律遷徙,卻與季節(jié)無關。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煩惱。 (七) 終于輪到我,出倉了!卷好鋪蓋,帶上出院通知單,思緒翻涌,一一道別了同病相憐病友。 一個月以后,等來了宣判結果——肺癌早期,命運在眼前露出猙獰面目,張牙舞爪,狂歡嘲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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