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子一天一天往前游走著，又到了葉落遍地黃的時節(jié)。小城初秋的早晨，如同南郊那條古老小河里的流水，緩慢而清涼。
半縷陽光，透過臥室的窗簾縫隙，照在程葭的臉上。起床的鈴聲響了，程葭好想在這溫柔鄉(xiāng)里再呆上幾個時辰，但是他不能，他要工作，要掙錢，要像蝸牛那樣一步一步往上爬，來逐漸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靜寂的大街，也開始變得熱鬧起來，追逐生活的人們，走出家門，螞蟻般涌向一個個公交站點，又隨著一輛輛公交車奔往四面八方。程葭擠上了去公司方向的公交車，找到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長舒一口氣，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再忙也要在工作開始之前把微信朋友圈瀏覽一遍，這已經(jīng)成了程葭雷打不動的習(xí)慣。該留言的留言，該點贊的點贊，該調(diào)侃的調(diào)侃，該幫忙投票的投票。如果這一切完不成，在一天的工作中，程葭就會像丟了大半個魂魄一樣，渾身不自在。
大部分“任務(wù)”，程葭已經(jīng)在半個多小時路程的公交車上完成了，剩下的都是些可有可無的連真實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所謂的“好友”，在等電梯和乘電梯的過程中粗略應(yīng)付一下就可以了。一會出了電梯，就要把手機交給公司門衛(wèi)保管了，到了下班之后才可拿回。
程葭所在的公司是一家高科技公司，保密措施甚嚴，手機相機等智能電子產(chǎn)品都必須在進公司之前交給門衛(wèi)，公司計算機網(wǎng)絡(luò)也是同外界物理隔斷開的，要聯(lián)絡(luò)外界則需要通過公司內(nèi)部一臺專門的服務(wù)器。
程葭的單位在九樓，電梯時走時停，他心無旁騖地瀏覽著微信，這時，手機響了：“叔叔，我們單位的老板要開除我，你能不能幫我在你們單位找份工作。”是侄子程雙。
程葭：“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剛到我們公司還不到一月，許多人和事方面都比較陌生。”
程雙：“我們老板在聊天群里發(fā)了一張全家福，同事們紛紛留言，溢美之詞都被他們用完了，我想了又想，最后發(fā)了一句——老板，您家的孩子長得像傻子。”
程葭：“你怎么能這樣說你家老板的孩子?不被開除才怪!”
程雙：“我這不是輸錯了一個字嗎。我立即就解釋了——老板，我所說的傻子其實是嫂子。”
程葭：“然后呢?”
程雙：“老板回了我一句‘我知道，我們?nèi)叶际巧底?rsquo;，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出電梯時，程葭回味了一下侄子給他老板的留言，實在憋不住了，哈哈笑起來。
這時，只聽見旁邊“砰”一聲，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后地下如花開般出現(xiàn)一片散亂的電子器件，一位不認識的有些消瘦年輕人趕緊彎腰在地下收拾。
公司吳老板過來，臉拉的老長：“李海，你夠可以的，二十萬元就買來一聲脆響，這個月獎金清零了!”
老板走后，那個叫李海的年輕人慢慢站起身，滿臉哀怨：“剛才誰在哈哈大笑?”
程葭突然想起剛才自己笑了，有些被突襲的感覺：“我……我……”
李�？粗梯纾�“看別人出洋相，心里很舒暢是不是?幸災(zāi)樂禍。我記住了，你的笑……很陰險!”
莫名其妙的被人給扣上了一口鍋，程葭許久沒緩過氣來。在自己的工作桌前，他面對著電腦屏幕，反復(fù)細捋著剛才發(fā)生的事，突然有所發(fā)現(xiàn)：“明明是我笑完之后，他才摔的東西，干什么事總得有先來后到吧?”
一陣暗香襲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在耳畔想起：“程工，又在發(fā)千古之幽思，有大作發(fā)表了?”
程葭平時有點業(yè)余小愛好，喜歡寫文章，偶有豆腐塊發(fā)表在公司內(nèi)刊上，熟悉的同事有時拿此時與他開玩笑。
說話的是負責(zé)財務(wù)的美女劉菲菲，來單位有幾個年頭了，比程興小六歲，大學(xué)生，白嫩的皮膚，清新的瓜子臉，櫻桃小嘴，大眼睛忽閃忽閃，坐在程葭對面，年輕、活力、時髦、漂亮、勤快……再多幾個溢美之詞放在劉菲菲身上都不足為過。
程葭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敘述了一通，劉菲菲也忍俊不禁，邊笑邊說了句：“活該”。
程葭到底也沒聽出劉菲菲在說誰活該，侄子程雙?李海?還是自己?
劉菲菲沒少讓程葭想入非非，尤其是她身上的香水味。不同于其他女人身上那種香水的刺鼻與濃郁，菲菲身上的香氣是淡淡的，似乎總在虛無縹緲之間。程葭的工作桌在菲菲正對面，相距一米多一點，中間一塊厚厚的玻璃板隔開。有時程葭正在聚精會神地工作著，突然就有一陣淡淡的香氣襲來，程興還來不及細品，香氣就又突然消失了，過幾分鐘之后，香氣會再度襲來，周而復(fù)始，如荷花、如玫瑰、如春風(fēng)、如白云、如潮汐，一陣陣，一片片，一波波，此起彼伏，連綿不斷，讓人充滿回味與向往，欲罷不能。
程葭以前寫文章時對“心神旌搖”這個詞的寓意老拿捏不準，現(xiàn)在不僅拿捏的非常到位，而且深得精髓。
劉菲菲突然問：“程哥，電流的速度是多少?”
程葭回答：“每秒約三十萬千米。”
劉菲菲又問：“那么，狂犬病毒的速度又是多少?”
程葭：“每小時大約一毫米左右吧。怎么了，誰被狗咬了?”
劉菲菲：“我懷疑我的電腦被狗咬了，得了狂犬病，速度慢的讓人崩潰�，F(xiàn)在是月底，報表趕不出來，不但影響大家的工資發(fā)放，我的獎金也要泡湯!”
程葭操作了一下自己的電腦，速度沒有問題：“用我的電腦吧。”
劉菲菲：“不行，你的電腦上面沒有我所需要的軟件。算了，還是加班完成吧。”
程葭用車間專用電話撥了一個內(nèi)部號碼，一會兒過來一個提著工具箱的維修人員。
第二章
程葭看到來人，有些意外：“是你?李海!”
李海：“你就是剛才那個幸災(zāi)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咦!菲菲，你怎么坐在他的對面?跟這樣的人在一塊，你會吃虧的!”
劉菲菲白了李海一眼，對程葭說：“程老師，他叫李海，咱公司專門負責(zé)網(wǎng)絡(luò)維修和保養(yǎng)的，小肚雞腸，別跟他一般見識。”
劉菲菲轉(zhuǎn)身：“李海，你是不是咬了我的電腦?”
李海：“咬什么?你的電腦是雞腿還是披薩?我咬它干什么?莫名其妙!”
劉菲菲：“那為什么我的電腦像中了狂犬病毒一樣，速度比蝸牛還慢?”
李海不怒反喜：“原來是你的電腦壞了，直接打電話給我就可以了，我分分鐘給你修好。下班有空嗎?請你看電影，《西虹市首富》，可逗了!票已經(jīng)買好了，中國巨幕。”
劉菲菲一臉鄙夷：“沒時間!工作被電腦耽誤了，我要加班。你找其他的女孩子去吧。”
李海匆匆修好電腦，悻悻而去。
程葭：“這個小伙子對你還是挺熱情的。”
劉菲菲一臉不屑：“小伙倒是不壞，但是我鄙視他，反正是不會跟他交往的。”
一天的工作即將結(jié)束，耳旁響起下班的提示鈴聲，大家紛紛收拾自己的家什，準備回家。
夕陽西下，把高樓映得一片緋紅，大家紛紛走向電梯，奔向即將到來的夜的精彩，只留下加班的劉菲菲，耷拉著臉，坐在電腦前，把鍵盤敲打的噼里啪啦，震耳欲聾。
單位里的電腦又變成了蝸牛，這次不光是劉菲菲的，而是所有人的，究其原因，是單位里的電腦總服務(wù)器出了故障，里面的一個關(guān)鍵部件不堪負重壞掉了，而唯一的一個備件不久前剛剛被李海摔的粉碎。因為這個部件比較貴重且受不得絲毫碰撞，老板讓李海親自出差去幾千里之外的廠家購買，將功補過，買不到就不許回來。
李海出差需要兩周，這半月內(nèi)，不但劉菲菲每天要加班，程葭也要加班到晚上十點以后。他們兩個一人要負責(zé)匯總單位的各種網(wǎng)上產(chǎn)品訂單，一人要匯總單位每天的財務(wù)流通，所以他們兩個人是每天下班最晚的。
程葭和劉菲菲完成各自的工作，一起走出單位的大樓，
晚上十點，小城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黑的深沉裹挾著人們的種種欲望，在塵世的某個角落里肆意綻放。大街的對面是多家酒吧，人影搖曳，有浪漫的音樂隨風(fēng)飄來，穿過寬寬的馬路，繞過洶涌的車流，落到程葭和劉菲菲身旁。
程葭看到劉菲菲一臉疲憊：“今天請你吃夜餐，怎么樣?”
劉菲菲欣然應(yīng)允。
他們?nèi)チ烁浇粋�不大不小的飯店里，找了個空位坐下。廚師很忙，點好的飯菜等會兒才能端上來。劉菲菲斜坐在沙發(fā)上，低頭擺弄著手機，遠處的霓虹燈映紅了她的臉龐，疲憊中透露著一股青春的朦朧，面前又飄起一陣熟悉的若有若無的香水的味道，程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人。
也許是真的餓了，飯菜一端上來，劉菲菲便毫不客氣地大口朵頤起來。
片刻之后，劉菲菲用餐巾紙抹了抹嘴，又“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啤酒：“李海是個好人，我喜歡他。”
程葭：“那你平時怎么還對他不冷不熱的?”
劉菲菲：“我討厭他的姐姐，他姐姐在美國，李海都告訴我了，我讓李海勸阻他的姐姐不要誤入歧途，但是李海也沒有辦法，我鄙視他的懦弱。”
劉菲菲又“咕咚咕咚”灌下剩下的大半杯啤酒，跑到飯館外面，對著浩渺的夜空大聲吼道：“李海，我討厭你……”
當(dāng)一個女人面對著天空大聲喊著一個男人名字的時候，無論是表白還是詛咒，她的世界，很可能已經(jīng)這個男人裝滿了，
程葭結(jié)了賬，叫了輛出租車，把劉菲菲送回到她的出租屋門前，與劉菲菲合租的兩個姐妹把醉意朦朧的她攙回屋內(nèi)。
程葭也要趕緊回到他租住的公寓去，明天他還要加班。
程葭剛到家，他的手機就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程哥，我是出差的李海，我在這里的酒店里被掃黃打非的給抓了，往我的微信上打五千塊錢，可以不?我要交罰款!”
程葭聽出來是李海的聲音：“李海，你這個王八蛋!你辜負了劉菲菲的一片真心!說吧，你的微信號多少?然后，發(fā)一下你的頭像視頻，誰知道你是不是騙子?”
對方突然哈哈大笑：“我在逗你玩呢!我們兩訖了。”
李海又突然加大了聲音：“記住，劉菲菲是我的!三生三世都是我的，誰要是膽敢有非分之想，我會讓他得不償失!吃不了兜著走!”
程葭有些好笑，李海竟然設(shè)線人、搞監(jiān)視，果然一個小肚雞腸。
程葭的世界，早被一個女人完全占據(jù)了，已經(jīng)容不下其他任何一個人。
時間過去了一個半周，采購設(shè)備的李海還沒有回來，工作桌上電腦的速度還是那樣慢，程葭和劉菲菲依舊每天需要加班到晚上十點。
在慢吞吞的電腦上完成各自的工作后，程葭與劉菲菲一起走出公司大樓。
小城的天氣說變就變，十幾分鐘前還好好的，現(xiàn)在卻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程葭沒有帶雨傘，蹭在劉菲菲的傘下，一起走向馬路對面的公交站點。
劉菲菲突然問：“程哥，你對象是哪里的?我怎么從來都沒看見過。”
程葭：“在美國留學(xué)，等她幾年后學(xué)成回來，我攢的錢也夠首付了，然后就在這里買個大房子，然后結(jié)婚、生子……對了，我們是在微信上認識的，感覺非常談得來，就開始了視頻聊天，后來又吃了幾頓飯，然后確定了關(guān)系。”
劉菲菲：“所以你才對微信情有獨鐘。對了，今天不請我吃夜宵了?”
程葭稍微猶豫了一下：“還去老地方吧。”
在等待菜肴的過程中，劉菲菲邊讀微信邊皺著眉頭：“該死的李海還不回來，我討厭死了這慢騰騰的日子……”
程葭：“可以給他打電話呀。”
劉菲菲：“我把他給拉黑了，我不想理他，他也無法聯(lián)系我。”
程葭：“李�？墒窃跁r時刻刻都關(guān)注著你呢。”
第三章
熱騰騰的飯菜被服務(wù)員端到二人面前，劉菲菲又要了兩大杯啤酒。
不大一會兒，劉菲菲的臉又變得紅彤彤的了，程葭猜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又要開始罵那個該死的李海了。
但是劉菲菲這次沒有，等程葭也吃完后，她說：“慢悠悠的時光與濛濛的細雨應(yīng)該相配呀，我們出去走走吧。”
外面的雨下的很慢，雨滴很小，落在身上幾乎感受不到，在路燈的照射下，一絲絲、一縷縷，如煙似霧，微風(fēng)一吹，四處飄散。程葭與劉菲菲同在一柄傘下，那種熟悉的、沁人心扉的香水味再度襲來，程葭愛死了這樣的味道。
程葭找到了話題，問：“你的香水哪里買的?好清新的味道。”
劉菲菲：“李海送的，美國生產(chǎn)的，全球只有美國的一個小鎮(zhèn)能生產(chǎn)出這樣的香水，我好喜歡這款香水的味道……”劉菲菲頓遼頓，“如果國內(nèi)能買的到的話，我才不稀罕要他的東西呢!”
程葭：“李海在美國有親戚?”
劉菲菲：“他的姐姐在美國，在做著一件為常人所不齒的事情，為一個富翁做代孕……我是把你當(dāng)成朋友才告訴你的，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程葭點點頭：“李海怎么不阻止她?”
劉菲菲：“李海說他姐已經(jīng)跟別人簽訂了合同，而且經(jīng)過了當(dāng)?shù)赜嘘P(guān)部門的公證，中途違約要付給別人二百萬人民幣，成功了就可以得到一千萬人民幣，雖然一切過程全在醫(yī)學(xué)范疇內(nèi)進行，李海的姐姐跟那個大富翁既不能認識，也不能接觸，但我還是為她感到丟人!”
程葭：“如果當(dāng)?shù)胤稍试S的話，一切倒無可厚非。”
劉菲菲漲紅了臉：“你你你……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送走了醉意醺醺的劉菲菲，程葭獨自一人走在小道上，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李海：“謝謝你這幾天一直在照顧劉菲菲，我現(xiàn)在才意識到你是個好人，是個正人君子，我三天后就回來，到時候請你喝酒。”
程葭哭笑不得，李海一直在遠程監(jiān)控自己，也不知他到底在自己周圍布置了多少的眼線。
他想給遠在地球那端的她打個電話，算一算，此時她正在工作時間，這該死的慢時光，耽誤了他和她許多聊天的好時段。雨越下越大，程葭沖進似霰的雨點中，對著天空大喊：“李小溪!我愛你……”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程葭正在去公司的電梯上，說了幾句話后，程葭的手一抖，手機“啪”掉在地上，裂成了好幾塊。
劉菲菲恰好正在旁邊，趕緊問：“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去醫(yī)院?”
程葭沒有回答。
一整天的時間，程葭都無精打采，做所有的事情都慢慢悠悠，幸虧電腦的速度同樣是慢慢悠悠，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異常，但是細心的劉菲菲能感覺到，程葭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程葭失戀了，他在美國留學(xué)的那位名字叫李小溪的女友打電話提出了分手，并且往他的賬戶里打入了三十萬元補償金。
外面正下著一場雪，程葭早早趕往公交車站點去坐公交。看著雪地里一行行腳印，程葭突然想起一句詩——“人生過處何所以，應(yīng)似鴻雁踏雪泥。”他回頭看看自己身后，卻是一片白茫茫。
今天是程葭失戀第二天，消沉歸消沉，但工作還是要必須的，因為他還要生存，他想在繁忙的工作中忘記一切。程葭希望時間過得飛快，好把一切甩往身后，
劉菲菲正與李海陷入了熱戀。
如果沒有單位一年一度的職工健康體檢，一切應(yīng)該還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戀愛的正在戀愛，失戀的正在失戀，活著的正在活著，死去的正在死去，沒有永恒的快樂，也沒有永恒的悲傷，總之，時間是做好的魔術(shù)師，一場雨就可改變一切，一場雪就可掩蓋一切，轉(zhuǎn)瞬間，一切就又都變成了初始。
體檢報告出來后，程葭看都沒看就放進了公文包里，無非又是什么脂肪肝、血脂稠、甲狀腺結(jié)節(jié)之類的，工作這么繁忙，他可沒有那么多時間解決這些亞健康，醫(yī)生推薦的跳廣場舞呀，游泳呀，晨跑呀之類的，他一樣也做不來。不過他也給自己的健康做了點小小投資，他要買一輛自行車，以后每天騎車上下班。這樣既鍛煉了身體，又可為減少城市霧霾做貢獻。
他關(guān)閉了自己微信朋友圈，只用微信來進行必須的購物支付，工資查詢。從此后，微信朋友圈與他江湖兩忘，永不再見。每天再也不用瀏覽朋友圈點贊留言了，騰出的時間正好可以專心致志地騎自行車，然后再發(fā)揮自己的小愛好，利用剩余的時間寫一部長篇小說。
單位休了兩天假，程葭去附近的商場，買了一輛性價比還不錯的山地自行車。
周一，程葭騎自行車到單位，沒有感到多累，反而有一種壓抑多年的精力被釋放的舒爽。
來到自己的工作電腦前，程葭沒嗅到熟悉的香水氣味，反而看到林菲菲的電腦桌前圍滿了人，他們個個神情凄然，在議論紛紛。程葭有一絲不祥預(yù)兆，難道雪天路滑，林菲菲被摔傷啦?或者再嚴重一點，被汽車給剮蹭了?
公司吳老板低沉著臉過來：“大家都開始正常工作吧，劉菲菲這次體檢被查出白血病，是我們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生活的現(xiàn)實我們總得要接受，現(xiàn)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微薄的力量幫她一下，我們的員工正在策劃捐款活動，公司已經(jīng)啟動員工大病保險救助程序，也向上級工會組織提出了救助申請，我們做好自己現(xiàn)在的工作，就是在間接為劉菲菲加油……”
程葭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會有這樣的意外?
這時，一個人帶著絕望的嚎叫奪門而入：“菲菲!你怎么會這樣?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是剛剛得到消息的李海。
第四章
醫(yī)院走廊里，來來往往的腳步混合著刺鼻的消毒藥水味，讓人感到一種無奈和逼仄，走廊盡頭的一間病房里，劉菲菲躺在病床上，用被子使勁蒙著頭，不停地啜泣著。
李海邊整理著床邊桌子上的鮮花，邊勸慰林菲菲：“你放心，有我李哥在，再大的事都會變得沒有事。”
劉菲菲突然掀開被子:“李海，你還愛不愛我?”
李海:“這還用問嗎?你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溫柔最慬事、最善解人意、最堅強的人，認識你是我三生有幸。”
劉菲菲突然又哭了:“醫(yī)生在門外討論的時候我都聽見了，我得了世界上比較難治的一種病，活不過一兩年的。”
李海:“誰說的?純屬胡說，我找他算賬去!有你無所不能的李哥在，你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劉菲菲:“我求你做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yīng)。”
李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做到。”
劉菲菲:“我要你讓時間慢下來，讓時間走的很慢很慢。，讓六個月像六十年那樣漫長……”
李海:“好的，我一定想辦法讓時間慢下來。”
劉菲菲突然大叫:“我現(xiàn)在就要讓時間慢下來!”
李海來到醫(yī)院樓下一片空地上，對著遠處的天空大吼:“老天爺!你幫幫我，幫幫我把時間慢下來吧……”
李海蹲在地上，雙手抱頭，悶聲自問:“我怎么才能讓時間慢下來呢?”
程葭正提著一兜營養(yǎng)品來到醫(yī)院，看到痛苦不堪的李海。
程葭見到病床上的劉菲菲，臉上已沒有了平時的濃妝，顯得有些蒼白削瘦，身上也沒有了熟悉的香水味，她正拿著手機，黯然傷神地瀏覽著什么，時不時有幾滴淚珠，順著她的面頰滾落。
看到程葭進來，劉菲菲再也無法抑止自己，號啕大哭起來:“對不起程哥，再也不能和你們一塊工作了!我好想回到電腦跟前，再多的表格也不怕累。”
程葭輕拍著劉菲菲的肩:“好好養(yǎng)病，什么都不要想，樂觀起來，你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主治醫(yī)生把李海和程葭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邊看著劉菲菲的病歷：“你們是她的什么家屬?”
李海：“我是她的男朋友，她的父母是農(nóng)村的，還沒敢告訴他們……”
醫(yī)生：“劉菲菲的病雖然聽起來可怕，但醫(yī)學(xué)上也有一些有效的治療手段，只要有足夠資金，就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希望。”
李海：“大夫，需要多少錢您盡管說，劉菲菲是我生命中的一切，沒有她我也活不成，你們一定要救她!”
李海的手機響了，接完電話，李海：“我姐聽說了林菲菲的事，要來看望她一下，現(xiàn)在她正在樓下。我姐在美國求職時中了一個詐騙團伙的圈套，誤簽了一個代孕合同，被索賠大額違約金，幾年里一直在與對方打官司，上個月官司打贏了，獲得了二百萬元賠償，我想借用一下她的錢。”
程葭突然又聞到了那熟悉而又迷人的香水味，一個長發(fā)女人推門進來，看到程葭,大吃一驚：“你怎么在這里?”
程葭：“李小溪，是你?”
李小溪：“你怎么在這里?你認識李海?”
程葭：“我三個月前換了單位，任何人都沒告訴。既然今天看到你了，我把你的三十萬資金還給你。”
李小溪：“不用了，這些應(yīng)該屬于你，是我欠你的……”
李小溪什么也沒說，放在林菲菲床頭一個包裹，摸了摸她的臉，徑直走了。
李海追了下去，程葭打開包裹，里面全是百元大鈔，整整五十匝。
劉菲菲仿似明白了什么，說了句：“程哥，小溪姐，我對不起你們!”又嚶嚶哭起來。
程葭撥了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號碼，對方一片忙音。
過了好久，李海進來。
程葭：“把李小溪的新?lián)Q的電話號碼給我，我想給她打個電話，
李海：“你想干什么?”
程葭：“我想告訴她，她打在我賬戶里的三十萬元，我也要給劉菲菲，讓她治病。同時還要勸她，讓她把剩下的一百二十萬元也拿出來，為劉菲菲治病。我還要告訴她，我心里依然有她的位置，希望她能回到我身邊。”
李海：“我相信你，我用我的手機撥通她的電話，再慢慢勸說她和你通話。你先不要吭聲。”
電話那頭一個啞啞的聲音，是李小溪：“喂!是程葭嗎?……”
李海沒有說話，空氣凝滯了，時間仿佛慢下來，像南郊那條河里的流水般，流的很慢，很慢，上面飄滿了很多故事，一些故事剛剛開始，一些故事結(jié)束了，一些故事正在流向遠方，變得無影無蹤。
電話那頭沒有掛斷，李小溪一聲接一聲問著：“喂!是程葭嗎?喂!是程葭嗎?……”
程葭沒有回答。
李海：“這是姐姐離開醫(yī)院時給我的一個號碼，特別叮囑我，只有你找她時，才可以撥這個號碼，否則，今生今世都不要動它。她回國后，覺得對不起你，才提出分手的。你們的關(guān)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是我姐在美國打官司以及法院判決書等全部資料……”
程葭接過厚厚的文件袋，依舊沒有說一句話。
兩個大男人，坐在醫(yī)院潔白的走廊里的竹椅上，相視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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