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病房門被推開,“爺爺,有人找您!”孫子沖了進(jìn)來,他的身后跟著一位瘦瘦高高,滿頭白發(fā)梳得溜光,一身灰色旗袍的老太太。看她的裝扮,年輕時一定很漂亮,中年時一定很闊氣,現(xiàn)在老了一定很如意,纖纖細(xì)步,精妙世無雙。
老太太徑直走到我的病床前,沒等我動身坐起,她輕輕彎下腰拉著我的手說道:“大賢,我是王丫。”
啊,王丫!一晃40年未曾見面,我老了,她也老了,我吃驚地問:“你咋來了?剛才我還在想,這輩子怕見不到你了,曾于美人村中別,恨無消息到今朝呀,你坐,你坐!”我指著床邊的一把椅子讓她坐下,她卻執(zhí)意不松我的手,坐到了我的床沿。我的孫子連忙扶我坐起靠于床頭。
“王丫,你還叫王丫呀?”
“77年了,叫順了。”王丫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你咋會來看我呀?寧期此地忽相遇,讓我驚喜茫如墮煙霧。”
“想你唄。你們縣里的胡副縣長你知道吧,那是我的小閨女,她讓我來的,咱們這是落日見秋草,暮年逢故人。”
“胡縣長是你閨女呀,太了不起了,10天前她領(lǐng)著縣文體廣播電視局長,還有縣文聯(lián)主席,來探望我吶,你閨女和你年輕時一樣漂亮,脾氣也像你,可好了。”
此時往事歷歷,滾油般在我腦海里翻滾。
我和王丫是鄰居,我倆同歲,從小一直玩在一起,有時她到我家找我,有時我到她家找她。我們大概3歲呀4歲那年,我記得不太清楚了,那是個收麥的季節(jié),炎熱四海波,天地人烹煮,大人們都去地里虎口奪糧了,那時我已有一個弟弟。
我一共有弟兄5個,我是老大,叫大賢,老二叫二儒,老三叫三俊,老四叫四杰,老五叫五智。我們的輩份是守字,后來爺爺就為我們起了大號:守賢、守儒、守俊、守杰、守智。這是后話。
我陪弟弟玩了一會,因天太熱,當(dāng)時是下午,弟弟突然打盹瞌睡了,我把屋門和院門關(guān)上,就到王丫家玩了。
王丫在家也是老大,她本有個弟弟,一歲多的時候突然拉肚,當(dāng)時醫(yī)療條件差,到醫(yī)院打了針吃了藥,一直止不住,按當(dāng)時大人們的說法,她的弟弟拉肚拉脫水了,就夭折了。
我和王丫在她家院里的東南角摔麻窩。當(dāng)時的農(nóng)村院里全是土地,人常走的地方踩得瓷瓷實實,靠墻邊人不常走的地方都是虛土。王丫用碗在廚房水缸里舀了水,倒在了一片虛土上,然后我們就下手挖土和泥,泥和好后一人一半,然后各自在自己所分得的泥上挖下一塊,先團成圓球,再按成圓坨,做窩窩饃似地把中間做成圓窩,底部留下很薄的泥皮。做好后用左手把泥窩拿起放到右手上,窩口朝上,然后急速把右手翻過來,把窩口朝下用力摔,只聽“乓”的一聲,底部薄薄的泥皮就會炸開一個口子,口子有多大,對方就在自己的泥上挖同樣大的一塊泥為對方補上。一輪結(jié)束后,接著二輪三輪,最后誰的泥為對方補得多,誰就輸了。
大約玩有五六輪吧,我想尿尿,就讓王丫舀來一碗水,她慢慢地往我手上倒著,我搓著洗著,洗完后兩手在小褲衩上一擦,就站在墻角尿起來了。
那天我只穿著一個小褲衩,上身光膀子什么也沒穿。我記得王丫下邊也是只穿一個小褲衩,她的上身好像也是光膀呀還是穿著一個小褂子,不太記得了。
我褪下褲衩只顧尿,沒注意王丫卻站在我的身旁看著我尿,她嘻嘻一笑,“你們小男孩長個小牛牛,站著能尿,真美。來,讓我摸摸你的小牛牛。”她說著兩只泥手在地上唰唰一搓,伸手就要摸我的小牛牛,我轉(zhuǎn)身將褲衩往上掂,她使勁往下拉著不讓掂,“你讓我摸一下你的,我也讓你摸摸我的,這還不行嗎?”
“好,你說話算數(shù),我讓你摸,你也得讓我摸。來,我給你舀水你洗洗手。”她的那個地方什么樣,我沒見過,好奇心還真想摸摸。王丫洗完手,在她的小褲衩上一擦,我將褲衩又褪了下來,她摸一下我的,我摸一下她的。她把我的小牛牛摸得癢癢的,一個飽滿的大花生一樣挺了起來,我摸著她的那個地方,她一直嘻嘻笑,我也沒什么感覺,只覺得挺有趣,我倆長的東西咋不一樣。
“你倆干啥?大賢,你小小年紀(jì)不要臉!”王丫的媽媽何時進(jìn)了家門,我倆都沒發(fā)現(xiàn),一般農(nóng)忙時男人在地里回來晚,女人要提前回來做飯的。她邊喊邊丟下手中的鐮刀來到我倆跟前,“啪、啪”,我倆一人挨了一巴掌,她氣呼呼地揪著我的耳朵向我家走去,“走,問問你媽,你這是干啥哩!”
來到我家,我媽正在院里洗臉,她一把將我推到我媽跟前,“老楊(我媽姓楊),你管教的好孩子......”沒等我媽問她,她已經(jīng)將自己看到的全部一五一十倒了出來。我媽“嘿嘿”一笑,“蘭呀(她媽叫蘭),你別小題大做,他們小孩子懂個屁,只是鬧著玩,本來他們心里沒啥,你這一吵一鬧,反而讓他們會想得更多。你消消氣,這事別放心上,咱們以后注意點,各自給孩子好好講講,今后不再發(fā)生這樣的事不就行了嘛。大賢我教育,你趕緊回去做飯吧。”
王丫媽媽氣悻悻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王丫先摸我,她讓我摸她的?傊,今后不能再亂摸王丫那個地方了。
“嘟——嘟——”王丫的手機響了,她從手提包里掏出手機接電話,“嗯,放心,你別管我,有事我打你手機。”
“誰呀?你閨女,不放心你。”
“她問我見到你了吧,怕你冷待我。”
“哪里話呀,我熱待還來不及吶。”
1948年,我們家鄉(xiāng)解放了,先是搞土改分田地,我家被劃成地主成份,王丫家被劃成中農(nóng)成份。
解放前,我爺爺在自家辦了個私塾學(xué)堂,他教了20多個村里的孩子,其中也有幾個是鄰村的,奶奶在幫他教學(xué)。我的爸爸媽媽主要負(fù)責(zé)莊稼地的活計,家里有騾馬,有大木輪車,還雇了兩個長工,農(nóng)忙時要雇七八個短工,大家吃在一塊,住不在一塊。我沒上學(xué)時,大多時間都在和王丫一塊玩,玩泥巴,玩木棍,玩摔紙包......或者到莊稼地里亂跑亂竄,哪像現(xiàn)在的小孩,各種玩具五花八門,家里生個孩子,隨著年齡的增長,各種童車十幾輛,各種玩具能堆半個屋子。舊社會,別說地主家,就是資本家、大財主,包括皇宮里面的太子,也沒有這種規(guī)格的待遇。劃為地主成份,為什么?會怎么樣?我不懂,我只知道長工短工走了,我爺爺?shù)乃桔記]了,家里的田地五分之四分給了街坊鄰居的窮人。
村里在我們劉祠堂辦了一所小學(xué)校,我和王丫都進(jìn)了學(xué)校,同班同桌(木板做的長條桌),有時我倆會為桌面的占用,你捶一下我的肘,我捶一下你的肘,甚至還會互擰互掐,有時也會你幫我講題,我?guī)湍阒v題,大多時候還會互吃各自在家里帶來的零食。什么零食?小糖豆、小餅干、小燒餅、小自烤薯片,每當(dāng)這個時候,王丫的笑臉特別美,尤其是她瘦瘦白白的兩腮旁的兩個小酒窩,看著很調(diào)皮很可愛,用湯祖賢的兩句詩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沉魚落雁鳥驚喧,羞花閉月花愁顫。我常常覺得我是王丫的小丈夫,她是我的小媳婦,小日子挺美滿的。我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她摸我的小牛牛,我時常想起我摸她的那地方,挺舒服的,可是當(dāng)時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心理感覺!
當(dāng)時教我們的老師姓孔,是個男老師,戴一副圓圓的大眼鏡,有好幾十歲了,他又教語文又教算術(shù),他非常喜歡王丫,經(jīng)常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扒拉王丫的頭發(fā),我看著很不高興,好像他在扒拉我的小媳婦。王丫不僅長得好看,在班里學(xué)習(xí)成績總是數(shù)一數(shù)二,孔老師在二年級時讓王丫當(dāng)了班長?桌蠋熋刻煲估锒疾贾糜姓Z文和算術(shù)作業(yè),每天清早到學(xué)校后,王丫就站在教室門口檢查作業(yè),誰的作業(yè)沒做,不能進(jìn)教室,要在教室外面補做。那時我已有兩個弟弟了,每天夜里他們總干擾我寫作業(yè)。自從王丫當(dāng)上班長后,我就經(jīng)常不寫作業(yè),走到教室門口向她一眨眼,她就放我進(jìn)去了,我真是太感謝她了,一輩子也忘不了她的恩情,在家經(jīng)常偷些弟弟們的零食到校送給她。
“你的病無大礙,只是輕微腦梗,聽我閨女說,你再有三兩天就可以出院了。”王丫給我削了一個蘋果,一邊削一邊說。
我笑了,“閻王爺不收我呀,前幾天真把我嚇壞了,這幾天好多了,趕快好吧,我還有一篇小說寫了半拉子吶。”
我從王丫手中接過她削好的蘋果,又從他手中要過削蘋果的小刀,把蘋果一分為二,遞給她一半,“你也吃點。”
王丫接過蘋果微微一笑,用她潔白整齊的前門牙輕輕咬下一塊蘋果,慢慢咀嚼起來。“咱倆同病,這么大年紀(jì)了閑不下來,我每天除了看書也寫點東西,市里有個刊物,經(jīng)常向我約稿。我是瞎寫的,遠(yuǎn)遠(yuǎn)沒有你的名堂大,你是大家。”
“哪里哪里,我也是瞎寫。”
吃著蘋果,讓我想到一件事。一次村里趕廟會,正好是星期天,人很多,可熱鬧了。那天我和王丫一同去會場,發(fā)現(xiàn)一位中年婦女面前放著一個竹籃子在賣蘋果,是那種青黃色的。我倆都想吃,可都沒帶錢,我們就蹲在她的籃子跟前,裝著要買,趁著她在給別人稱蘋果的時候,我順手偷了一個塞給了王丫,王丫很精明,接過蘋果起身就走。我看她走遠(yuǎn)了,也起身走了,我倆來到一個拐角處,蘋果沒洗也沒擦,她一嘴,我一嘴,輪著啃,啊,真甜啊!吃完后王丫捶了我一拳,“你真行!”
1952年的秋天,我們升上了五年級,校長召開了一個全校師生大會,倡議同學(xué)們做好事,一月一評,哪班做的好事多,獎一面流動紅旗。我記得那面流動紅旗是用一塊紅布做的,長方形的,比一張八開紙稍大一點,上面用黃漆寫了4個字“優(yōu)秀班級”,哪班做的好事多,就掛在哪班教室門口,并且獎老師兩元錢。第一個月四年級做的好事多,學(xué)校開大會,會上校長親手把流動紅旗獎給了四年級,四年級的班長上臺從校長手中接過紅旗,會場上響起了好一會炸雷般的掌聲。校長又親手把兩張一元錢遞給了四年級的王老師,王老師把兩元錢舉在頭頂,笑得滿臉通紅,紅得像剛才我和王丫分吃的那個蘋果一樣紅。
散會后我們來到教室,孔老師至少有20分鐘沒講課,一直絮絮叨叨地在講做好事的事,并鼓勵班長和組長帶頭做,做一件好事他要獎一支鉛筆。他說著從堂桌抽屜里拿出兩把鉛筆讓我們看,那種鉛筆商店里賣有,圓的,土色的,細(xì)細(xì)的,有15厘米長,上面不帶橡皮,2分錢一支。他放下鉛筆,又拿出幾本作業(yè)本,土色本皮,里面的紙張微微發(fā)黃,商店賣4分呀5分錢一本,“誰做的好事大,獎一個作業(yè)本。”
我們班里有個男生叫衛(wèi)小茂,整天走路彎腰低頭,上學(xué)放學(xué)路上經(jīng)常撿東西,昨天撿個別針,今天拾個扣子,其中一天還交給老師5分錢,不到20天他已經(jīng)被孔老師獎了7支鉛筆。
衛(wèi)小茂坐在王丫的左邊,我坐在王丫的右邊。一天午飯后,我和王丫一起進(jìn)教室,我們剛在座位坐下,小茂從書包里取出一支鉛筆放到王丫面前,“王丫,送你一支鉛筆吧。”我想王丫不會要的,想不到王丫從桌上拿起鉛筆甜甜地笑道:“小茂,謝謝你!”我一看王丫把兩個美美的小酒窩獻(xiàn)給了衛(wèi)小茂,非常生氣,“衛(wèi)小茂,你什么意思,為什么只給王丫不給我?”衛(wèi)小茂哼了半天,我知道他想說“你小地主,就是不給你。”但他沒敢說,他怕我揍他。
衛(wèi)小茂為啥怕我揍他,這是有來頭的,一次課間,衛(wèi)小茂拽了王丫的辮子,我不讓他拽,他非拽不可,我就上前揍了他兩拳,他趕快松了手,從此便怕我三分。
說起辮子,當(dāng)時的小姑娘都愛在腦后辮兩條小辮子,辮子稍系上一段紅毛線或一塊紅綢,一走一甩,可好看了。但,全班十幾個小女生,就數(shù)王丫的辮子最好看,別人是雙辮,她是單辮,并且比別人的辮子長,快拖到她圓圓的小屁股上了。我和王丫經(jīng)常在一塊,甚至上學(xué)放學(xué),只要老師不留她,我倆都會一塊回去的,有時老師留她不知道干什么,我就在校園里等她。她的小辮子我隨便捋來捋去,王丫從不反對,別的男生誰要摸摸她的辮子,她有時會氣得嗚嗚大哭,有時會氣得和男生打起來。為此,孔老師經(jīng)常在課堂上批評摸王丫辮子的男生,我還打過拽王丫辮子的馮小狗,蔣小帥,王東升,打衛(wèi)小茂這是第7個男生。
說起打人,我在班里一是個子大,二是有力氣,三是他們把我逼的,時勢造英雄唄。有幾個男生開始總叫我“小地主”,我就揍他們,揍得多了,后來沒人敢叫了,尤其是那幾個拽王丫辮子的男生,挨了打到孔老師跟前告狀,孔老師一問原因,就不理他們了,也不批評我了,因為孔老師太喜歡王丫了。可是,他們喊我小地主挨了打去告狀,孔老師肯定會批評我的,理由是“你為啥有事不告訴老師,隨便打人是犯法的,你知道嗎。”有一次孔老師正在改我們的大楷作業(yè),改大楷作業(yè)是用毛筆蘸著紅墨水改的,有人告我狀打架,孔老師讓告狀的同學(xué)叫我到他辦公室,一邊批評,一邊用手中的毛筆竿戳我的下巴,一直把我的下巴戳流血了才停止。
話扯遠(yuǎn)了。
衛(wèi)小茂見我沒好氣地問他,連忙又從書包里掏出一支鉛筆撂給了我。
衛(wèi)小茂低頭彎腰能拾東西交給老師獎鉛筆,我和王丫決定學(xué)學(xué)他的樣子,倆人同時低頭彎腰來學(xué),同時低頭彎腰回家,一支堅持了一個星期,連個屁也沒撿到,于是,我倆共同懷疑衛(wèi)小茂交給老師的東西不是拾的,是在家里拿的。
連個屁也沒撿到。說起屁,還有一件趣事。一個星期天,王丫拿著作業(yè)本來我家做作業(yè),我家有個方方的小飯桌,我倆把小飯桌抬到院里的桐樹下,一人坐個小板凳正做作業(yè)時,王丫“嘰咕”放了個屁,很臭很臭,我實在被臭得不行了,便笑著問她,“王丫,你長得這么漂亮,放的屁咋這么臭呀,這要是當(dāng)年打日本,把你的屁裝進(jìn)炮筒打過去,一定能把他們?nèi)舻沟摹?rdquo;我想王丫聽了我的話會笑的,誰知她不但沒笑,雙腮還泛了紅,有點小羞羞的,“人家多不好意思了,你還說。”說著用她白白嫩嫩的小拳頭輕輕捶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趁勢雙手抓住她的拳頭,啊,久違了,這小拳頭太美了,我真想抓著不丟。
我沒丟,王丫也沒抽,并且往我跟前靠了靠,“唉,和你說個事唄,我整天在想,人整天吃的是香香的甜甜的,為啥屙的屎那么臭,放的屁也那么臭?”她問的挺有趣的,我放開她的手,雙手端著下巴,雙肘豎在小桌上,我在認(rèn)真思考。是呀,為啥吃是香的甜的,屙的屎放的屁是臭的呢?難道我們的肚里面是臭的嗎?把吃進(jìn)去的東西染臭了。那屁是怎么產(chǎn)生的呢?難道是吃東西時帶下去的空氣,一到肚里也被染臭了嗎?我很認(rèn)真地想著,忘記了做作業(yè),王丫也忘記了做作業(yè),她木木地看著我。
又扯遠(yuǎn)了。
開始說我們做好事。做好事我不急,不就是一支鉛筆,大不了自己買,可王丫急得不行,她是班長,孔老師讓班長和組長帶頭做好事吶。
星期天,我和王丫做完作業(yè),到東河溝撈螞蝦,怎么撈呢,方法很簡單,效果不一般。我們在我家拿了一個竹籃子,用一段小麻繩拴到竹籃鋬上,到了河邊,把竹籃丟進(jìn)河里,扯著麻繩頭逆水順著河邊往前拉,拉一段距離把竹籃掂上來,里面一定會有幾個或十幾個二十幾個小螞蝦,把螞蝦從竹籃里取出來,放進(jìn)王丫端的小陶罐里,然后繼續(xù)拉。我倆經(jīng)常這樣干,然后把撈的螞蝦拿回家洗干凈,把鍋里倒點油,油熱了以后吧螞蝦放進(jìn)去,炒得它們活蹦亂跳,一會兒就乖乖地睡著了。它們睡著了,我們可飽嘴福了,她爸媽,我爸媽,還有我們的幾個弟弟,那吃得饞勁呀,打死你也想不到。不過,這都是王丫的手藝呀。她還知道螞蝦的身體是咸的,炒螞蝦不用加鹽,太棒啦!
今天我倆正在撈螞蝦,前面一個老奶奶在河邊洗衣服,她身邊有個小姑娘在玩,可能是她的小孫女吧,只聽“噗通”一聲,小姑娘栽河里了,老奶奶拍腿跺腳,她的腳是纏過的小腳,小得可憐。“救人啊——救人啊——”聽到喊聲,我快步上前,“噗通”跳進(jìn)河里,順著嘩嘩前流的河水跑有兩三米,一把抱住小女孩,急忙遞給了老奶奶,老奶奶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好,“你這孩兒真不賴!你這孩兒真不賴!”
好事,好事,這不是一件大好事嗎!
“大賢呀,咱們明天到校把這件事報給孔老師,我是班長,要起帶頭作用的,你是證人,就說這事是我做的,行嗎?”
“行呀,太行啦!”
星期一我們把這件事報給了孔老師,我是證人,時間、地點、人物,清清楚楚,孔老師一上課就獎了王丫兩個作業(yè)本,王丫送給我一個,她本來兩個全給我,我只要了一個。
本月全校大會,流動紅旗發(fā)給了我們班,校長在會上大勢表揚了王丫奮不顧身,舍己救人。紅旗是王丫上臺領(lǐng)的,兩元錢是孔老師上臺領(lǐng)的,他笑得滿臉閃閃發(fā)光。
這次住院,是我77年來第一次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當(dāng)年我媽生我時,也沒在醫(yī)院,聽說是本村一個接生婆在我家接的生。退休這十幾年來,我有個習(xí)慣,清早6點鐘起床,洗涮完畢后,堅持喝一大杯溫開水,然后出門到村外的田地邊走一圈,中途打一遍八段錦,回來吃早飯。早飯后,看看報,看看書,動筆寫點東西。20多天前,我突然感到清早散步時右腿有點發(fā)困發(fā)麻,又挨了幾天,感到困麻的程度有增無減,讓孫子帶我來醫(yī)院做了檢查,結(jié)果是輕微腦梗,醫(yī)生要求先住院治療觀察。
我的愛人去世已整10年了,兒子和兒媳由于和我愛人的矛盾,我一直不大搭理他們,本次住院主要有孫子和孫子媳婦陪護(hù)。
當(dāng)年兒子兒媳由于工作忙,孫子主要由我愛人帶著,他吃、住、睡都與我們在一起。長大了,上學(xué)了,他與他爸媽的感情遠(yuǎn)不如和爺爺奶奶的感情。小時候我對孫子的關(guān)愛他一直銘記在心,他參加工作,娶了媳婦,對我和愛人比對他爸媽還好。
孫子結(jié)婚時一切開銷全是我出的,他爸媽只給他們買了一個電視機,他的車,他的房,三分之二的錢都是我掏的。這幾天我病情好轉(zhuǎn),馬上要出院了,孫子媳婦又去上班了,孫子是自己企業(yè)的小老板,抽空就來醫(yī)院。
我住的是單人病房,孫子又去他的廠里了,屋里只剩下我和王丫兩人。王丫突然站起來在床上抱著我,對著我的耳朵問道:“大賢,還想我嗎?”“你說呢?”我的雙手不經(jīng)意碰到了她的前胸,她戴著胸罩,胸罩很薄,她的雙乳那么大大的,軟軟的,好像比當(dāng)年大了許多。
小學(xué)要升初中了,當(dāng)時一個鄉(xiāng)只有一所初中,很難考的,一般情況下,10個人中只能錄取一個。鄉(xiāng)政府扎在我們村,初中也扎在我們村東邊的大明寺里?荚嚽跋,我和王丫都估計王丫的錄取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我的錄取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左右。
錄取通知榜貼出來了,貼在校園中間的報欄里。當(dāng)時我們學(xué)校只有一個六年級班,我們班有52人,被錄取了5人,有我的名字,卻沒有王丫。我和王丫一同去看招生榜的,我倆站在報欄前一直木樁似地豎有20分鐘,5個人的名字至少看有200遍,只有劉大賢,怎么也看不到“王丫”二字。
王丫是跑著哭著回家的,我跟在她的后面追著她跑,跑到她家后,她直接撲向她的住室,連鞋也沒脫就上了床,拉開床單(當(dāng)時是暑天)蒙著頭“嗚嗚嗚”死了人似地哭個不停。
王丫的媽媽進(jìn)來了,我向她講了王丫哭的原因,然后我就出來回家了。古人有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忌狭顺踔,比現(xiàn)在考上大學(xué)榮耀多了,可王丫的哭聲和哭相,使我再也高興不起來,只是輕聲地告訴爸爸媽媽,“我考上初中了。”爸爸聽了沒多大表示,媽媽高興得連忙給我炒了兩個雞蛋,做了一碗雞蛋撈面條表示慶賀。我記得當(dāng)時幾個弟弟也要吃,媽媽大聲喝道:“你們將來誰考上中學(xué),我就給誰做雞蛋撈面條!”
王丫一直哭了兩天,哭得人不人鬼不鬼,飯也不吃,臉瘦了,眼紅了,頭發(fā)也不梳了,一條那么美的辮子像一條驢尾巴。
王丫沒考上初中,我替她難受,她哭了兩天飯也不吃,我的心里有點痛?桌蠋熓潜敬宓,我知道他的家,就和王丫的媽媽找到他的家,向他講了王丫的慘狀?桌蠋熉犃艘院螅镣吹刂v道:“你們回去吧,告訴王丫,初中能上的,讓她別哭了,趕快吃飯,養(yǎng)好身體,準(zhǔn)備到初中報到。”
孔老師還真有點小能耐,據(jù)說我們走了以后,他急速到學(xué)校翻出了王丫所有的成績單,又匆匆去找校長,和校長謀了一番,二人拿著王丫的成績單到中學(xué)找到校長和教導(dǎo)主任,首先講明王丫平時的學(xué)習(xí)精神和學(xué)習(xí)成績,并且還講到王丫一直是班長,有管理能力,把王丫說得神童一般。本次升學(xué)成績可能是考砸了......中學(xué)的校長和教導(dǎo)主任當(dāng)即特批,以王丫“求學(xué)精神強”補錄了。
王丫得到補錄的消息,她終于又笑出了兩個小酒窩,并特別感謝是我的功勞。那天她躺在床上,穿著個小褲衩,上身穿著她媽媽為她做的小綠褂子。她呼地掀開單子,翻身躍起抱住了我,在我的左右兩腮各親了一下,也顧不得寬松的小褂上邊露出來的那兩個白白的、圓圓的、挺挺的小乳房。真過癮。我看得心里發(fā)癢,頭發(fā)暈,啊,王丫哪里都美,身上皮膚那么白嫩,兩條腿那么光滑直挺,我真想把她扶倒在床上,然后伏到她的身上。但,我沒有,我在忍著,我有把握,將來一定會有那么一天的,不急,不急。
初中只有兩個班,每班50人,我和王丫分在一個班。
學(xué)校離我們家不到一公里,我倆都是跑趟生,三頓飯在家吃,夜里在家住。夜里還有兩節(jié)晚自習(xí),我倆每天一同上學(xué)一同放學(xué),并肩走在上下學(xué)的路上,有討論不完的問題,王丫那時已出落得裊裊婷婷,她時常提些古里八怪的問題,使我倆一路上有說不完的話題。一天她提出:水為什么向東流,說是東邊低西邊高,地球是圓的,并且既是自傳,又是繞著太陽轉(zhuǎn),怎么會是東邊低西邊高呢?這個問題我倆至少討論有20天,并且在星期天用泥做了個大圓球,圓球上做出高山,做出大海,做出河流,用手捧著讓它轉(zhuǎn),可怎么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后來她又提出一個問題:每年收完莊稼,要一車一車往田地里運豬糞、牲口糞,一年運了那么多,又運了那么多年,莊稼地咋不見高起來呢?這個問題我只用了兩天時間就解釋出來了。那是一個夜里上完晚自習(xí),放學(xué)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一聽我的回答,高興得抱起我原地轉(zhuǎn)了三圈,那軟軟挺挺的小胸部我明顯能感覺到,這舉動措不及防地到來,讓我很是羞澀。我定了定神回答是:每年種的麥子只是一粒籽,結(jié)果發(fā)芽后變成好幾股,每一股上都結(jié)出一個大麥穗;每年的谷子和玉米,同樣只種下一顆種子,結(jié)果長出一個個大谷穗、大玉米棒;還有那紅薯,只插一個小苗芽,結(jié)果長出一窩大紅薯......這些東西哪里來,都是豬糞和牲口糞變的,所以莊稼地高不起來。她對這個答案口服心服,再次騷擾我、溫暖我、享受我。
沒隔多長時間,王丫又有了新的問題,并且聲明,這個問題我要能解答出來,她可以和我親嘴,并且允許讓我隨便地、自由地看她的身體結(jié)構(gòu),并且決定將來會嫁給我做老婆。在那個時代,男女之間并肩走,男女之間拉個手,都是天大的新聞,王丫也不知是開放,也不知是瘋癲,也不知是幼稚,我知道她一向說話是算數(shù)的,這個承諾的吸引力太大,我信心滿滿問她:“你說話算數(shù)?”她信誓旦旦回答:“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的身體我做主,說一不二。”
問題來了:我們見了這么多樹,為什么所有樹葉大都是綠色的?這個好回答,咱們書上有,你可以說樹體內(nèi)有葉綠素。那么,他們的葉子為什么有大有小?而且形狀還不相同,這是什么原因?還有咱們所見的花,為什么顏色不同,形狀也不同,并且味道也不同?如果任意折斷多少種花枝,斷面的顏色,以及流出的汁液都是一樣的。為什么一男一女沒結(jié)婚之前在一塊不生孩子,結(jié)了婚之后在一塊就會生孩子?
哎呀,我的奶奶呀,一個初一年級的小姑娘,提出這些問題,讓一個初一年級的小男生回答,這比上天入地還要難,我連十萬分之一回答的可能也沒有。我建議她到校問問老師,她說不好意思,怕老師笑話自己可笑無能。于是,我向她保證,我將來一定會回答她的。
“大賢,我初一時給你提的問題還記得嗎?你保證一定會回答我的,現(xiàn)在可以回答嗎?”
“我一直記得吶,認(rèn)真考慮了61年,可惜我沒有上大學(xué),沒當(dāng)上生物學(xué)家,只當(dāng)了一個作家,關(guān)于男女生不生孩子的問題,我能回答,這個你肯定也懂了 不用我回答,其它的問題我真回答不上來。”
“所以我沒能嫁給你。”
“是的。我無話可說。”
王丫沒能嫁給我,的確使我痛苦,的確讓我一輩子不甘心呃。
在我們上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我不記得在一本什么書上看到了這樣一句話:山上只見藤纏樹,世上哪有樹纏藤,青藤不纏芙蓉樹,枉過一春又一春。我覺得這幾句話很有含義,就認(rèn)真抄在一張從作業(yè)本上撕下來的紙上,折疊好,在放學(xué)的路上塞給了王丫,并囑咐她,回家以后再看。王丫很聽話,一直捏在手里沒打開。
吃過飯來學(xué)的路上,王丫突然問我給她的那幾句話什么意思,我“嘿嘿”一聲,也算是奸笑吧,“我是藤,你是樹,我以后要纏你了,否則,枉過一春又一春。”她“哈哈”一聲大笑,笑得很開朗,“纏吧,我等著吶。”
這時,我突然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一處不雅,我看了很高興,很心動,但我不想讓別的男孩或男人看到,思考再三,就微笑著告訴了她。
我們那個時代,一般所穿的衣服都是在家媽媽手工做的,褲子都是大腰褲,掂上之后一折一掩,用一根褲帶子系著。我記得那年冬天,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天突然變得凍死猴子,我媽夜里給我趕做一條厚厚的大腰棉褲,褲襠淺了點,那天在學(xué)校掃雪時,我一彎腰一用勁,后褲腰脫出了褲帶子,屁股露了出來,王丫走到我身后,抓了一把雪丟進(jìn)了我的褲襠,我連忙直腰起來系褲。那時在街上做西式褲的很少,王丫卻做了一條淺灰色的洋布西式褲,很牛氣的。男人的西式褲都是前開口,女人的都是偏開口,也就是在左腰間開個叉,那時沒有拉鏈,綴的都是口子,有的綴兩個口子,有的綴三個扣子,王丫的偏開口綴了兩個扣子,下面那個扣子沒扣上,一走路腿一動,露出了一小塊紅褲衩,還露出了一小塊很白很白的大腿,很刺眼。我斜著眼指了指她的偏開口,“扣子沒扣,跑光了。”她扭身低頭一看,連忙扣了起來。
“你看到了?”她笑著問。
“你覺得呢?”我笑著回答。
“看清了嗎?”
“沒敢。”
“那好,你不是要纏我嗎,好,將來你要能把我娶到家,我讓你好好看看。”
“那可太好了。”
“人呀,就是那回事,誰也知道誰長的啥,沒啥神秘的,尤其是女孩子,有的故意撒嬌裝神秘,那只是吊男孩的胃口,結(jié)了婚什么神秘也沒有了,屙屎尿尿放屁,都是一樣的。”王丫講得很輕松,好像人與人之間,包括男女之間,就是那么回事。
初中二年級時還有個小插曲,這里需要補充一下。那年春節(jié),縣里要各鄉(xiāng)鎮(zhèn)、各中學(xué)出節(jié)目,到縣城廣場表演,我和王丫的節(jié)目是打花棍,獲得了二等獎,一人一張獎狀,還有一個小筆記本。打花棍就是兩人各拿著一根材質(zhì)好的一米多長的細(xì)米棍,花式地敲打著,邊敲打嘴里邊念著口訣:一二,念三四,三四五,從頭數(shù);數(shù)什么數(shù),賣豆腐;賣什么賣,兩盤菜;兩什么兩,過海江;海什么海,水苔苔;水什么水,鸚哥吹;吹笛呀,捏眼啦,老師打我五萬五千五百四十五板啦......當(dāng)時我倆的花式動作加上幽默的口訣,全場男女老少掌聲如雷。
好,插曲完畢,書歸正傳。
初中三年,我和王丫在班里學(xué)習(xí)都很努力,學(xué)習(xí)成績都保持在班里的前10名,中招時我倆都考上了。
高中全縣只有一所,每年級兩個班,在縣城西北角扎著。據(jù)說,12個人中錄取一個,我和王丫都上了分?jǐn)?shù)線,可在出榜時卻沒有我的名字,原因是政審沒通過,因為家成份是地主,很嚴(yán)重的。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我只好乖乖地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因此我想到唐代詩人常建所賦:家園好在尙留秦,恥作明時失路人?址旯世嵇L花笑,且向長安度一春。我無此失望和失落感,我比他的心態(tài)好,人生在世不稱意,歸鄉(xiāng)務(wù)農(nóng)揮鐮鋤。誰知,王丫也沒有去高中就讀,原因是她爸媽決定要供她的兩個弟弟上學(xué),她一個小女孩將來要嫁人的,就動員她放棄上高中,她聽了以后沒哭也沒鬧,竟然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爸媽的要求。
“你也不上高中了,為什么?”我到她家問她。
她笑著回答:“你不上我也不上,一個人太孤單。”這話讓我感動得想給她跪下,同時也真想抱著她痛痛快快親一番,可我有賊心無賊膽。后來還是她弟弟告訴了我實情,但我沒與她落實她騙我的話,因為她的謊言編的太美了,我不忍心把它打碎。
在家務(wù)農(nóng)很好,那時已成立了人民公社,有生產(chǎn)大隊,有生產(chǎn)小隊,我們隊里的人都知道我和王丫處的好,好像是在談戀愛,干活時故意把我倆弄在一塊,幾個大姑娘小媳婦時常逗我倆玩,我和王丫也甘心接受。我們白天在一塊干農(nóng)活,晚上就在我家讀書。我前面已經(jīng)說過,我爺爺是清朝秀才,他有個書柜,書柜里放了許多線裝書。我和王丫征得爺爺同意,書不準(zhǔn)拿出他的屋門,就在他和奶奶的屋里,點個煤油燈看書。爺爺看到他的大孫子這么愛讀書,比當(dāng)年中秀才還高興。一段時間后,竟然同意我把書拿到我的屋里看,但,王丫是沒有資格的,爺爺不同意。于是,王丫時常背后抱怨我爺爺老古板、老封建、老迂腐。
1958年大辦鋼鐵,我和王丫都進(jìn)入了轟轟烈烈的煉鋼場(不能稱為廠),場里有一份油印簡報,一周一期,內(nèi)容有煉鋼完成的指標(biāo)數(shù),有表揚好人好事,還有一小塊副版,刊登小詩歌(其實是小快板),小隨筆,小漫談,偶然好像也有小小說(當(dāng)時說是短小說)。總之,好像每期都有我和王丫合寫的詩歌(快板)、小隨筆,有時也寫點小通訊,表揚表揚身邊的朋友,好多人都夸我倆是珠聯(lián)璧合。
鋼場管宣傳的負(fù)責(zé)人說王丫能寫,有才,把她調(diào)到了指揮部,負(fù)責(zé)油印小報。這個管宣傳的領(lǐng)導(dǎo)長得五大三粗,中年男子,他讓王丫調(diào)去,純屬心術(shù)不正,為什么不調(diào)我呢,我猜他是看上王丫長得太吸眼球,其實寫得好的是我不是王丫。不管怎樣,王丫干美差了,我也高興,為她祝賀。誰知干不到一個月,王丫又回到了我的身邊,她不干美差了,原因嘛,我不說你也能猜出,我當(dāng)初就猜準(zhǔn)了,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對她耍流氓了。好,不說這些喪氣話了。
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那時的年輕人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的年輕人開放、開化,但隨著身體的發(fā)育,生理上難免也會有一種騷動或沖動。王丫有個舅舅在省城干大事,她媽突然帶王丫到省城探望舅舅,一住就是10天。這10天中,我好像走入高原地帶缺氧似的,煩躁不安,呼吸緊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10天不見如隔30年,正如詩人馬相如所寫: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王丫從省城回來那天,我真的有點不舒服,在家睡覺。當(dāng)時我的小弟五智在街上玩,王丫問他:“你大哥去煉鋼了嗎?”五智告訴她:“在家睡覺哩。”這些都是王丫告訴我的。
王丫急忙回家,為我取來從省城新華書店為我買來的3套書,一套《儒林外史》,另一套《鏡花緣》,還有一套《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并且還為我送來一盒在我們縣城買不到的,用很精美的紙盒裝著的點心,打開后,有淺褐色的,有微黃色的,可甜了,透心穿心的甜。
王丫推門進(jìn)到我屋,像一縷清風(fēng),帶著一絲幽香,她先是大聲喝道:“劉大賢,有病了,不是相思病吧?”
“輕點,輕點,我媽在那邊吶。”我連忙給她打手勢。
當(dāng)時從她手中接過書,沒看書名就放在了枕邊,又從她手里接過點心,放到床頭的桌子上,“王丫,謝謝你啦!我真的是相思病,在一塊不覺得,這么多天不見你,我丟了半個魂似的,快來,讓我抱一下行嗎?”
“行呀,咱倆誰是誰呀。”她說著往床沿一坐,噌地倒在我的懷里,真是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但她的姿勢不理想,她是背對著我的,我連忙倒下雙臂緊緊攬著她,雙手不自覺地抱住了她胸前那兩個鼓鼓的東西,我的下身使勁頂著她的屁股,我對著她的耳朵央求道:“你轉(zhuǎn)過身,讓我好好親親唄!”她卻冷冷哼了一聲:“這個時候這樣就很不錯了,轉(zhuǎn)過身是訂了婚后的事,脫衣服是結(jié)了婚以后的事,你懂嗎?別激動嘛!”
“懂,懂,聽你的。那你讓我親一下你的嘴,只一下,這行吧?”
她蹭地扭過脖子,身體仍朝外側(cè),面部卻朝了上,“親吧,一下。”
我很聽話地,輕輕地把自己的雙唇在她的雙唇上吻了一下,又乖乖地朝背后抱著她,她卻呼地起身了,好大的勁,把我也給帶了起來。
“有病吃藥了嗎?”
“沒吃。”
“為啥沒吃?”
“吃了沒用。”
“為啥沒用?”
“你傻呀,這病不是吃藥能治好的,你回來了,就好了,明天出工!”
王丫笑了,笑得鮮花一般。她轉(zhuǎn)身走了,拖著長辮子,邁著細(xì)長腿,扭著那方方圓圓的小屁股,太讓人丟魂了。“明天見!”她回首向我輕輕搖著她那白嫩的小手,我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轉(zhuǎn)眼1960年,我和王丫都是19歲的人了,那年人們的生活很艱難,吃的是大鍋飯,一個生產(chǎn)隊一個食堂。為了填飽肚子,村外附近的野菜被挖得一干二凈,連那種苦澀的小桃條,也被人們捋光了。我記得當(dāng)時的柿樹葉是很好的野菜了,開始人們還不知道那種粗糙的樹葉能吃,當(dāng)大家都知道后,各生產(chǎn)隊長都分派有專人看管,發(fā)現(xiàn)有偷柿樹葉的,要抓起來批判,并且還要罰款。無奈,在一個炎熱的下午,我和王丫步行到離村里最遠(yuǎn)的玉米地里,拔那種兔子愛吃的野草,人們叫不出這種野草的名字,就叫它洋兔草。這種草個子不大,一簇一簇,葉子寬寬長長,顏色綠中泛灰,采回來后用開水一泡,再在冷水里浸泡三五天,就可以炒著吃,雖然有點發(fā)苦,但還是可以充饑的,這是我兩個第二次來挖這種野菜了。當(dāng)每人挖有半竹籃的時候,王丫突然說自己有點頭暈,我倆立刻停止尋挖。
我攙著王丫,來到玉米地邊的一棵小楊樹下休息。此時,王丫俊美的小臉上沒有了紅色,有點發(fā)白發(fā)青,還有點泛黃。我盤腿坐在地上,我讓王丫坐在我的腿上,我雙臂緊緊地?fù)Пе[著眼抿著嘴,看著很嚇人的。我把自己的臉貼到她的臉上,不停地輕聲叫著她的名字,“丫丫,丫丫......”這么漂亮的美女躺在自己的懷里,我卻沒有一點邪念,沒有一點幸福感,只有擔(dān)心,只有恐懼,我怕她死了,死了我怎么回去做交待,死了,我將來就沒有仙女似的媳婦了。
真好,王丫睜開眼了,臉色也慢慢有點紅潤了,她有氣無力地說:“大賢呀,我怕是中暑了,咱回家吧。”
“好,好,回家,我背你!”
我大約又抱了她幾分鐘,她從我懷里挺起了身,“走,咱趕緊回去。”我們開始往家走,這里離家至少有兩公里,太陽滿面紅光滿臉笑容地瞪著我倆,這天他媽熱得讓我們像走在大蒸籠里。我左手挎著籃子,王丫右手挎著籃子,我用我的右臂挽著她的左臂,一路走走停停,停下來休息時就找樹蔭,我就讓她坐到我的腿上,我像父親抱女兒,很親熱;我像丈夫抱妻子,很疼愛。此時我才感到,王丫的中暑對我來說,是一次多大的考驗,是一次多大的幸福施舍。但,一對不相干的青年男女,這種舉動千萬不能讓別人發(fā)現(xiàn),這在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可是極大的不雅不恭,要讓王丫的媽媽看到,一定又會掄巴掌揪耳朵的。
我們走到一段遠(yuǎn)近看不到人影,聽不見人聲的地方,我就蹲下來讓王丫趴到我的背上我背著。她右手掂著籃子,左手抱著我的脖子,我右手掂著籃子,左手抱著她的屁股,她軟軟的前胸貼在我的后背,我能感覺到;她硬硬的盆骨頂在我的腰間,我能感覺到。我真想背著她走10公里,100公里,1000公里,盡管我渾身流著汗水,再苦再累心里甜哦?勺卟坏200步,前面過來了幾個挎著籃子的老太太,還有幾個中年婦女,可能她們也要到前面的玉米地,挖這種叫不出名字的野兔草。我連忙蹲下來讓王丫從我背上下去,盡快恢復(fù)原來的姿勢,扶著她的胳膊往家走。
進(jìn)村了,到家了,我送王丫進(jìn)了她的家門,她突然哇哇哭了起來,幸虧王丫媽媽在家,他急忙從我手中接過王丫,向我問明情況,嘴里不停地小聲嘟囔著“中邪了,中邪了。大賢,你看著王丫,我一會就來。”
王丫的媽媽飛快外出叫來了我們生產(chǎn)隊的小神婆趙大媽。王丫仍躺在床上哭著,趙大媽坐在王丫床前的一個小矮凳上,從手中提的小兜里掏出半截白粉筆,在地上畫了一個直徑有20厘米的圓圈,又在圓圈的左側(cè)畫了一道白線,然后又從兜里拿出一根黑棒,在圓圈的右側(cè)畫了一道黑線,兩道線相距大概有5厘米寬。做完這些,趙大媽從兜里取出一段納鞋底用的細(xì)繩,繩頭系著一個核桃大小的土坷垃。她掂著繩子在王丫的身上繞了一圈。
一切完畢,趙大媽又回坐在小矮凳上,用右手提著手里的土坷垃,吊在兩條線的中間,也就是圓的中心,然后半閉著眼睛,嘴也半抿著,兩片嘴唇卻在不停地顫動,好像在念叨什么。這時,手中的土坷垃開始擺動,起初時順著白線轉(zhuǎn)圈,一會又順著白線上下擺動,一會又順著黑線上下擺動,這樣圓圈轉(zhuǎn)著擺,白線上下擺,黑線上下擺,最后土坷垃停在了圓圈的中心。
做完這些,趙大媽站了起來,分配王丫媽媽幾句話就走了。王丫媽媽送走趙大媽,回來手里拿著一疊冥幣,用火柴在王丫床前點著后,趴下磕了三個頭。這時床上的王丫早已哭乏了,她呼呼瞌睡了......
后來我才知道,人中了邪,這叫吊坷垃,神婆在與鬼對話,是什么你轉(zhuǎn)圓圈,為什么你走白線,要什么你走黑線,最后弄清中了什么邪,神鬼需要什么,然后滿足他,病人就好了。是真是假,咱不管它,反正信者有,不信者無。
就在這一年,我爺爺去世了,他在閉眼的前夕,把我們弟兄五個都喊過來,躺在床上挨個讓我們彎腰到他跟前,把頭伸到他臉上,他一個個摸了摸我們的臉,然后有氣無力地講道:“你們弟兄五個,將來會一個比一個有出息,不能丟咱劉家的人,不能丟爺爺?shù)娜恕D銈兪鞘刈州,都把名字前面的?shù)字去掉,換成守字,以后就是劉守賢,劉守儒,劉守俊,劉守杰,劉守智,記住了嗎?”“記住了!”我們弟兄五個鏗鏘有力齊聲回答,爺爺微笑著走了......
就在這一年,我把我家東屋側(cè)面的一棵大椿樹上綁了一根竹竿,竹竿上有我做的網(wǎng)狀天線,然后從天線上扯一根電線到我的床頭,又買了兩個二級管,固定在一塊小木板上,把天線接上,又買了一副耳機,戴上耳機,調(diào)著二級管,就能聽到唱歌、唱戲和人講話,我每天夜里都要聽一會,王丫也經(jīng)常來聽。
那天下雨,王丫領(lǐng)著她媽媽來我家,說是她媽媽想聽耳機,我?guī)退{(diào)好,給她戴上耳機,她聽得瞇著眼睛嘿嘿直笑,不停地夸我:“大賢這孩真能!大賢這孩真能!”
一會王丫的媽媽走了,我和王丫輪流聽耳機,正聽時,王丫突然說她肚子疼,躺在我的床上,讓我給她揉肚,我不敢伸手,她說:“我媽說了,女人的身子三不背,不背父母,不背大夫,不背丈夫,你將來是我的丈夫,怕啥。”我只好將手伸到她的衣服下面,“往下,往下,再往下。”我在揉著,她在指揮著,這肚揉著軟綿綿的,手感很柔嫩。她讓我手伸進(jìn)褲襠揉小腹,已經(jīng)觸到......
從那天開始,王丫給我講過之后,我才知道女人有月經(jīng),一月一次,流好多血,要用月經(jīng)帶,要用衛(wèi)生紙,你說我多笨多老實呀,連這就不知。我想,那時我的同齡男孩恐怕都不知道。王丫這兩天來了月經(jīng),她患有痛經(jīng)病,挺苦惱的。
就在這一年,我爸我媽開始催我定親了,并托了村里的媒婆開始張羅,原因是我是家里的排行老大,必須早定婚、早結(jié)婚,否則,會影響后面的4位兄弟說媳婦成親的。這話有道理,我向王丫作了匯報,并催她向她爸媽講明要和我訂婚,只有她爸媽同意了,我才能向我的爸媽挑明。
三天后的一個夜晚,我在后院水井邊洗冷水澡。那時的夏天至秋初,干了一天農(nóng)活,晚飯后,我都習(xí)慣性地到井邊打兩桶水,倒到洗衣盆里,用水瓢舀著水從頭往下澆,一只手澆著,一只手搓著,再用雙手拽著毛巾的兩頭,在背后拉一拉,前胸、屁股、雙腿搓一搓。正洗著,三俊匆匆跑來喊道:“大哥,王丫姐在前院等你有事。”所謂前院,就是我們住的三扣房,我家的后院,就是穿過東屋房和北屋房山墻,來到北屋的后面,有一小塊空地,還長著幾顆榆樹和桐樹,水井和廁所都在所謂的后院。
那天不記得是農(nóng)歷初九還是初十,或是十一,反正天上有大半個月亮,光線還不錯,可以做花前月下的游戲。
我急忙擦干身子,穿好衣服來到前院,王丫陪著她的弟弟正站著和我媽媽說話,看到我過來,悄聲說道:“咱們到外面走走,我想和你說點事。”
我和王丫抬腿要出院門,王丫的弟弟要跟,王丫勸住了他,讓他趕快回家。這時我的三弟三俊也要跟,我也勸住了他。
我和王丫走在皎美的月光下,來到了村東邊的小河邊,也就是我倆當(dāng)年撈螞蝦的地方,也就是王丫當(dāng)年舍己救人的地方(其實主人公是我,前面已做過介紹)。小河涵皓月,水影若浮天,我們是一前一后往前走,我走在前,她走在后,說說東談?wù)勎鳎切o話找話的閑屁話。正走時,王丫突然快步與我并肩,并主動拉住了我的手(這里補充一下,拉著手是觸電般的激動),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她要干啥呢?王丫開口了,果然不出所料,“大賢,咱倆的事我跟爸媽說了,你聽著,別插話,別生氣,行嗎?”“行呀,放心,男子漢大丈夫,天塌下來頂?shù)米 ?rdquo;“他們的意思是,都承認(rèn)你是個好孩子,長得帥氣,愛學(xué)習(xí),為人誠實,人品沒說的,可就是你家是地主成份,擔(dān)心我嫁給你之后,將來會影響孩子們的前途,所以——”“所以不同意,對嗎?”
王丫輕輕地笑了,并且還故意把自己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你別急嘛,我會繼續(xù)努力的,童生還得三年考,哪有一回得秀才。只有上不去的天,沒有過不去的山,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小河邊,月光下,樹影搖曳,青草,蛙鳴,仙境啊!我和王丫緊緊抱在了一起,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我倆第一次真正的親吻,她把自己的舌頭伸進(jìn)我的嘴里,我吮吸著,20年從未有的感覺,致人發(fā)暈,發(fā)昏,發(fā)蒙。“你壞,你壞!”王丫大喊著推開了我,可能是我下面兩腿之間那個東西沒控制好,它脹了,它頂住了王丫的小腹,不,小腹下面那塊神圣之地。
村里的孩子們越來越多 ,劉祠堂里的小學(xué)要擴班,需要招聘教師。當(dāng)時的初中畢業(yè)生在農(nóng)村就是文化人,我和王丫不僅是初中畢業(yè)生,而且時常在縣報上刊發(fā)個小順口溜,小隨筆,甚至還寫過幾篇小通訊稿,稿費有時5角,有時1元,在村里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文化人,我倆的名字都被報到了鄉(xiāng)上。報到之后要考試,參加考試有17人,錄取指標(biāo)是3人。
卷子改出來之后,先取前五名,我和王丫都在其中,接著是檢查身體,又打下一個小姑娘,還有4人,接著是政審,我這個小地主,被鄉(xiāng)上管教育的戀戀不舍地打下了。
打下打下唄,咱出身不好,命由天定,難以抗拒,無可抱怨。那天我和王丫來到鎮(zhèn)上一個飯店,也就是時下所說的酒家,當(dāng)時只有飯店這個名字。我掏錢,買了兩盤炒面,兩碗肉絲湯,表示對王丫的祝賀,可王丫讓飯店的收銀元把錢退給我,說是她請客。我無法再推讓。就由了她,我記得當(dāng)時好像一共是5角錢呀6角錢。
我們的生產(chǎn)隊長叫大陽,是個中年男子。那天午飯時,他突然來到我家,遞給我一張淡粉色的32開紙,上面寫著通知我某月某日到某小學(xué)報到上班。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呀!一個天打五雷轟的意外消息。
我急急忙忙吃完飯,匆匆呼呼來到王丫家。一到她家院門口,正好與她撞了個滿懷,她很慌張的樣子,“走,我正要找你吶,到你家說。”
我和二儒同住一屋,同睡一床。我和王丫進(jìn)屋,二儒正躺在床上看書,我命令他出去一會,他非常聽話地,但表情不是太情愿地出去了。
“找我有事嗎?你先說。”我催道。
“你找我肯定也有事,還是你先說。”
我心急,就先說了,“今天大陽送來通知,讓我再停幾天去學(xué)校報到當(dāng)教師,這是怎么回事?”說著,我從桌上拿過那張淡粉色的通知遞給她。
王丫隨意地瞄了一眼,“我找你說的就是這,我有個舅舅在省內(nèi)工作,你是知道的,前天來信,說是讓我到A市(省城)的群藝館上班,說是我會寫東西,人長得又漂亮,工作已定下。讓我爸到一個什么局干門衛(wèi),我弟弟到省城上學(xué),全家將戶口遷到省城。我爸昨天找隊長說了此事,大陽找到大隊回報,大隊又找到鄉(xiāng)里,就在這種情況下,根據(jù)考試成績和平時表現(xiàn),咱們大隊推薦,就將我的名額改給了你。這是我爸告訴我的。”
“奧,原來如此。你們何時動身呀?”
“我爸和我媽今天午飯時說,后天就走,明天我舅就雇車來,后天連人帶東西一車走的。聽我爸說,家里的房送給了我叔,他家男孩多,房少不夠住。”
“你還回來嗎?”
“有你在,肯定會回來的。”
“我還能纏到你嗎?”
“一定能,到省城一切安排好之后,我給你寫信,你一定要去看我,你會去嗎?”
“當(dāng)然會啦,求之不得!”
......
說完,我倆情不自禁地同時撲向?qū)Ψ,緊緊地?fù)г谝黄,不知王丫此時的心情,我此時此刻真想摟著她摟到白頭,再也不松手......
王丫家忙得不亦樂乎,大小隊開證明,鄉(xiāng)里蓋章,各種物件的整理裝車,我也在她家?guī)兔Γ謰寣ξ曳浅?蜌,晚上招待司機時,還讓我陪著司機喝酒。
我從來沒喝過酒,喝得頭昏腦脹,最后好像是王丫扶著把我送回家的。對,就是王丫扶著送的,她身上的那種甜融融的味道我很有印象。醉后不知明月上,滿身花影倩人扶。到了家,我讓二儒去三俊四杰他們屋里睡,王丫陪著我,我吐了很多,是王丫和媽媽用爐灰?guī)臀矣謮|又掃,最后媽媽也走了,王丫扶我上床,幫我脫衣服,她也脫光了衣服,我兩個抱著睡在一起,好像我還爬到了她的身上,她也沒反對,我兩個終于有了第一次......
唉,可惜事情不是這樣,王丫家有事,送我到家后就走了,幫我脫衣服睡覺,墊掃嘔吐物,全是二儒干的,后面的事是我瞌睡后,做的一場黃粱美夢。
太陽剛出來不久,一輛貨車從村里開走了,駕駛室里坐著王丫的爸爸和司機,后車箱里連同貨物裝著王丫媽媽、王丫,還有王丫的兩個弟弟,我站在車旁向他們揮手。仰頭看紅日,寄情千里光。解纜君已遙,望君猶佇立。
那天我起的很早,王丫起的更早,我倆一同來到我家的后院,在后墻角較隱蔽的桐樹下,她又把自己的舌頭伸進(jìn)了我的嘴里,我們又正二八經(jīng)親吻了一次,正吻時,我媽來到后院的廁所解手,我倆就若無其事地分開了,好像我媽看見我倆親吻了,又好像沒看見。管她哩,那是我的媽媽,王丫將來的婆婆,看見了也沒啥。
“王丫,咱倆那些年的通信你還保存有嗎?”我怯怯地問了一句。
“早沒了。開始我都還保存著,自從我不讓你再寫信給我之后,那信全被他給燒了。他對我很好,好得很自私,他是個大醋壇子,容不得我和哪個年輕男子單獨接觸。你的來信他發(fā)現(xiàn)后,我倆生了一場大氣,他燒信時嚴(yán)正聲明,再發(fā)現(xiàn)你的來信,就不會輕饒我。于是,我就不讓你再寫信給我。”王丫聲音低沉。說說停停,看來此事挺傷腦筋的。“你的信還保存有嗎?”
“唉——”我長長嘆了一口氣,提起來傷心呀。“你來的信我保存的很好,我的她沒文化,脾氣大大咧咧,根本不懂啥叫吃醋。1966年夏天,文化大革命的熊熊大火燒到了農(nóng)村,我因為地主成份,被辭去了教師職位,我的書一部分放在家里,一部分放在學(xué)校里,你的來信我都珍藏在學(xué)校的書柜里,‘破四舊立四新’時,學(xué)校組織學(xué)生們進(jìn)村挨家搜查,地主富農(nóng)的家搜查更嚴(yán)格,我把一些自認(rèn)為珍貴的書,都裝箱藏進(jìn)了后院的紅薯窖里,書柜里只擺些無關(guān)緊要的書做樣子?蓪W(xué)校的書卻在竊難逃了,大部分被小將們收走了,包括你給我寫的信,也一并集中到校園,點火燒了。萬幸的是,他們沒看內(nèi)容,我是刀剜著心看著那些信化為灰燼,并借著熊熊的火焰飄向空中,蝴蝶似地四下飛去。”說到此,我多年沒流淚了,此時老淚橫流。“好在,我寫給你的信,你寫給我的信,我現(xiàn)在大部分還都記得。”
我看了看王丫,她的眼里也飽盈盈地含滿晶瑩的淚水。
王丫走了,白天好像沒了太陽,晚上仿佛沒了月亮和星星。我的心里充滿了黑暗,我鼻子里再也聞不到,王丫身上那種甜融融的味道了,我的耳邊再也聽不到,王丫那“咯咯咯,嘿嘿嘿”入心入肺的笑聲了,我的眼前再也沒有王丫——我心中仙女的身影了,不茶、不飯、不寢,不言、不語,不笑,一味地想她,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也許不可挽回的東西,都不屬于人,屬于上帝,我擔(dān)心自己就此......我躺在床上,愁壞了我的爸爸,嚇壞了我的媽媽,急壞了我的二儒、三俊、四杰、五智幾個兄弟。
那時候沒有電話,更沒有手機,只能等王丫的來信。無言獨躺小屋,月如鉤,寂寞榆桐吾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相思,別有苦澀滋味在心頭。
郵遞員進(jìn)了我的家門,王丫來信了,掛號信,寫給我的,我簽了字,領(lǐng)了信,急不可耐地撕開信封,慢慢地掏出信紙,輕輕地展開。
“大賢你好!”多么熟悉的字跡呀,仿佛王丫在我身邊問候,“啊——”我哭了,哈哈地大哭,熱淚泉涌,猶如久別他鄉(xiāng)見故交,仿佛從生命的盡頭又折轉(zhuǎn)了回身,整整有十幾分鐘之多,我捧著滾燙的信紙,不能再看第5個字,我讓自己放縱地把眼淚發(fā)泄。
大賢你好
放心!一切安排就緒,我們?nèi)易≡诎职謫挝坏募覍僭。爸爸正式上班了,兩個弟弟也開始進(jìn)校上課了,媽媽在家做飯。我的工作是市里的群藝館辦公室。
群藝館一共有十幾個人上班,辦公室有兩個人,一個主任一個我,主任是個小伙子,很帥氣,對我照顧得非常好。
大賢,你要保重自己,等著我的好消息。我現(xiàn)在是:暗中時滴思君淚,只恐思你淚更多。
吻你
你的王丫
x月x日(具體時間記不清了)
讀完王丫的信,我立刻為她寫了回信,按她信封上的地址寫好信封,百米賽跑似地沖到郵局,兩角錢買了掛號郵票貼上去,封好口,交給郵遞員,長長出了一口氣,筋疲力盡醉鬼似地?fù)u搖晃晃回到家。
王丫你好!
收到你的來信,只看了前4個字,我已淚如滔滔黃河水,秋雨晴時淚不晴。你的信是冬天的棉襖,夏天的蒲扇;你的信是萬能的救命藥。愿你不要忘了你傻傻的大賢,沒了你,他會沒了命的。只愿你心似我心,定不負(fù)我相思意。
好,再過幾天我去看你。
吻你
你的大賢
x月x日(具體時間記不清了)
在極度痛苦的相思中,我到學(xué)校報到了,校長安排我教一個四年級班的語文、算數(shù)、體育,忐忐忑忑上了20多天的課,我的忍耐已到了極致,為了給王丫一個驚喜,在一個周四的下午,我向校長請了一天半假(那時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不上課),星期五清早坐公共汽車,一路行駛5個多小時進(jìn)了省城,千辛萬苦找到了王丫所在的群藝館。
這里環(huán)境很美,群藝館坐北向南,門口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水湖,水湖四周用青石砌得齊齊整整,水湖中間有一個小涼亭,水湖西邊有一架很別致的小橋,直通涼亭。我做賊似地邁進(jìn)群藝館的大門,找到王丫的辦公室。辦公室地方不大,只有一間房,靠后窗對放著兩張桌子,王丫和一個小伙子一個坐東邊,一個坐西邊。
王丫看見我進(jìn)來,好像見到了救世主,驚訝地大聲喊道:“大賢,你來啦!”她直撲到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笑著向那個小伙子介紹:“胡主任,這是我一個本家哥。”又指著小伙子向我介紹:“大賢,這是我的主任,對我可好啦!”
“對我可好啦。”聽到這句話,我心里一陣發(fā)酸。
此時,已是下午3點鐘了(王丫桌上有個馬蹄表),急于見王丫,我還沒吃午飯吶。王丫給我倒了一杯水,搬個椅子讓我坐在他們兩個的桌頭喝水,我悄聲告訴她:“我不渴,有點肚饑。”
王丫給主任打了個招呼,帶我出來吃飯。我們就在湖邊的一個小飯店吃的飯,吃的什么,現(xiàn)在卻忘得一干二凈,只記得吃完飯之后,我倆一同來到?jīng)鐾は,她給我講了到省城以后的所見所聞,講完之后特意加了一句:“要是咱倆都在這里該多好呀!”我給她講了她離開后,我如患了一場缺魂病,整天魂不守舍,茶飯無味覺不香,只是一個勁兒思念她,最后也加了一句:“假如咱倆還在一塊該多好呀!”
下午下班后,王丫回家給爸媽打了個招呼,說是單位有事,夜里要遲回來一會。她不想讓她爸媽知道我來了,她領(lǐng)著我在市里轉(zhuǎn)了一會,省城就是不一樣,大街上有路燈,明晃晃的,偶然還有車來人往,老家的夜里,如果沒有月亮,到處黑洞洞,街上出魂似的。我倆找了一個小旅館,住店費好像一個夜晚3角呀5角錢。我倆在旅館又扯了一會閑話,當(dāng)然我抱了她,親了她,兩個人還合衣抱著躺在床上瘋了一會兒,然后我送王丫回家了。旅店離王丫家不遠(yuǎn),有兩華里地。
我一個人在旅館里,吃午飯和晚飯時王丫來找我,我倆在街上吃的。吃完晚飯,王丫就回去了,她說她沒理由夜里不回家了。
第三天是星期天,王丫不上班我該回去了,吃過早飯,王丫來送我,她好像還騎著一輛半新的自行車,哇,她會騎車了,太讓我吃驚。她說車是家屬院鄰居阿姨的,阿姨可好了。但她不會騎車帶人,我倆就推著自行車到汽車站。她要給我買票,我不讓,我自己買的票。王丫送我到汽車上,我坐在位置上,她站在我跟前,車要開了她才下車。要是現(xiàn)在的風(fēng)氣,我倆該抱在一起的,可那時是不行的,不敢的,一車人看著,連手也不敢握,只是互相擺了擺手。“嘀嘀”,騎車啟動了,“突突”,騎車的輪子開始轉(zhuǎn)了,隔著車窗,我看到了王丫的眼里噙著淚水,不知她看沒看到我的眼里也涌滿淚水。王丫一直跟在車旁走到車站門口,汽車出了大門一加速,把王丫丟得越來越遠(yuǎn)......
我和王丫走在往汽車站的路上,說好的,回去后我先給她寫信,她接到來信當(dāng)天必須回信,我接到她的信當(dāng)天必須再回信......
省城回來,我知道王丫心里有我,相思雖重,但苦味少了。當(dāng)天夜里就為王丫寫了信。第二天中午,放學(xué)即到鎮(zhèn)上郵局寄出。信3天至4天王丫能收到,在寄出信的第8天,郵遞員把王丫的回信送到了學(xué)校,我們寄的都是掛號信,必須本人簽字領(lǐng)取。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我準(zhǔn)備再請假到省城看望王丫時,突然收到一封王丫的長信,信的大概內(nèi)容如下。
大賢,我將不是你的王丫了,我們的辦公室主任你還記得吧,他將到市文化局當(dāng)小領(lǐng)導(dǎo)了,他的爸爸在省委當(dāng)領(lǐng)導(dǎo),我舅舅是他的部下,我和我爸的工作都是我舅求他安排的,我們的戶口都是我舅求他幫助遷移的,我弟弟的就近讀書也同樣如此。我的那個主任他要娶我做老婆,他讓他爸給我舅打了招呼,我舅給我爸媽一說,他倆高興得差點瘋了,舉雙手同意。他們問我時,我說我和你早已訂了婚,他們對你倒沒意見,忌諱的仍是你家的地主成份。于是,我萬般無奈,只好繳槍投降了。以后你暫且不要給我寫信,更不敢再來看我了,那個他會計較的,有事我給你寫信,若有機會我會回老家看你的,如果此婚能退悔,我會極力努力,我還會讓你纏的。放心!放心!
王丫的信尾連寫兩個“放心”,我能放心嗎!我放心什么呢?蒼天呀!大地呀!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隨后我又接連收到王丫兩封來信,她在向我匯報她們的愛情進(jìn)度情況,她在向我匯報她如冰一樣涼那個胡主任,可胡主任卻像熊熊的烈火,總把她的冰化成水,并燒得沸騰。隨后至少一個多月沒收到王丫的來信。
人們說,時間可以醫(yī)治痛苦,可我的痛苦屬于頑癥,怎么也醫(yī)治不好,并且越醫(yī)越重,真真的辜負(fù)了時間老人的良苦用心。轉(zhuǎn)眼春節(jié)要到了,突然收到王丫一封來信。
大賢你好!
本月28號速來,我在汽車站等你。
祝好
王丫
1962年1月21日
這封信就那幾個字,王丫名字前面沒有“你的”二字。時間我也記得非常清楚,我知道28號是星期天。
下午兩點半汽車到站,我走下車門,王丫已等在車旁,她拉著我到汽車站外的一個小飯店吃了一頓飯。本次她知道我中午坐上車,現(xiàn)在到省城,肯定沒吃飯。吃完飯,她領(lǐng)著我直接找旅店住下。我們要的是單人間,王丫出的住宿費。
到了房間,放下東西(我給王丫捎了點農(nóng)村的綠豆、豇豆。她說不敢收,不好交待,我又把帶了回來),她陪我到衛(wèi)生間外面的洗臉室洗了手臉,然后進(jìn)屋,她回頭將屋門反鎖,先幫我脫了棉衣棉褲,拉開被子把我按進(jìn)被窩,又把自己脫得只剩下內(nèi)衣內(nèi)褲,急速地鉆進(jìn)了我的被子里。她彎下身脫了我的褲衩,又脫了自己的內(nèi)衣,這是我此生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孩子的全部身軀,那么美,那么晃眼,那——那——......“快,快呀,快來呀!”她漲紅著臉催道。
來什么呀?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嚇得不知該說什么,更不知該干什么。她右手一把摟住我的脖子,然后把我推到她的身上,這時她才緩了口氣,“干呀,不干就沒機會了,我明天臘月24要結(jié)婚了,結(jié)了婚就是別人的人了,今天你一定要先來,不能讓別人得到我的第一次,你知道嗎?!
她急匆匆地講了半天,把我的心搞得迷三倒四,揪作一疙瘩,咚咚咚地狂跳,在這間小屋里震出巨大的回聲,下面那個東西連同它的底座一起收縮。
哎呀,折騰了好半天,我總算靜下心來,非常圓滿地成功了......
“大賢呀,我總算對起你一點點,心里好受一點點,F(xiàn)在我要回去了,不能陪你了,下午飯自己吃,明早自己到車站坐車回家,有機會我會給你寫信的。”王丫說完,一步三回頭抹著眼淚走了,走了,我站在門口愣了,傻了......陶淵明是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王丫卻是君子奉知己,舍身獻(xiàn)肉體。別君時,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
王丫要結(jié)婚了,要嫁給省城一個大領(lǐng)導(dǎo)的兒子,,轟動了整個生產(chǎn)隊,她的叔叔一家早兩天就提前進(jìn)了省城。
我和王丫在旅店干了這事,慌慌張張擔(dān)驚受怕,雖然——但——并且給我留下了許多想死想活也想不出的未知數(shù)。
王丫結(jié)婚了,從此成了別的男人的妻子,覆水不可收,行云難垂尋,這算徹底斷了我的思念。我的腦子里一直在想著,那個姓胡的會怎樣折騰王丫那漂亮引人的身軀,她為什么不是我的吶。
春來秋去想思在,秋去春來信息稀,我和王丫從此斷了音訊。
“大賢,你是頭大,為了以下4個兄弟,你要早點訂婚呀。”媽媽每天都要這樣重復(fù)一遍。不惜彈者苦,但傷知音稀。
生產(chǎn)隊里有個姓楊的中年婦女,我們都喊她楊嬸。楊嬸受我媽媽委托,在我們村南邊嶺坡上給我提了一門親。姑娘家是貧農(nóng)成份,人樣長得算是中上等,雖不引人,但也能說得過去,就是文化太淺,只上過三年小學(xué)。和王丫相比,那是天上地下,但咱是地主成份,人家是貧農(nóng)成份,咋說呢。第一次跟著楊嬸來到姑娘家,姑娘的爹娘一看我長得標(biāo)標(biāo)致致,并且是教師,吃皇糧的,一個月還有20多元的工資,聽楊嬸說我還會寫東西掙錢,他們十二分滿意,姑娘也特別高興,看著我不停地微笑,姑娘的媽媽還為我和楊嬸每人燉了4個雞蛋,吃完后就回去了。
這個姑娘也姓王,叫王桂榮。為了完成爸媽的意愿,為了我的4個兄弟,我們很快結(jié)婚了。新婚之夜,脫了衣褲,我睜眼閉眼總覺得身旁或身下睡的是王丫。我不單單記的是王丫的臉,王丫的身,王丫的酒窩,王丫的笑聲,還有和王丫在一起的和諧及情意......
常言道:女子無才便是德。桂榮雖然大字不識半升,但她孝順爸媽關(guān)心我的幾個弟弟,尤其是文化大革命開始的第二年,我的兩篇在省刊發(fā)表的小說《初戀》和《你、我、她》被批判,說是傳播資產(chǎn)階級思想,有幾個老師還貼了我的大字報。我已被辭去公職,返鄉(xiāng)務(wù)農(nóng),卻又被揪到學(xué)校批斗了幾場,桂榮沒有半點抱怨,并且對我更親熱。我把紅薯窖里藏的書一本一本看完,沒事就寫東西,地里的莊稼活很少去干,她卻晌晌不缺,收工后還幫媽媽干家務(wù)。后來我們有了兒子,她家里、地里,老人、孩子幾不誤,對我的讀書寫作從不干預(yù),讓我感動得一塌糊涂。
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后,1979年,中央有了文件,取消了成份,我的地主成份沒有了,我又恢復(fù)公職到學(xué)校任教,課余時,我把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中寫的幾篇小說,又一一加以修改整理,并在幾家大型雜志刊登。說實話,其中有桂榮一大半功勞。
幾十年過去了,兒子結(jié)婚生子,兒媳婦嫌桂榮沒出息,婆媳倆時常拌嘴。有不孝順的媳婦,自然有不孝順的兒子,我們就分開鍋各過各的了。再后來,老夫聊發(fā)少年狂,苦讀寫,自難忘,我分別獲了“冰心散文獎”,“魯迅文學(xué)獎”,“茅盾文學(xué)獎”。先加入了省作協(xié),又加入了中國作協(xié),并擔(dān)任了縣作協(xié)主席,縣《綠水青山文學(xué)》主編。
退休后,我人老心不老,仍堅持每天要動筆寫點東西,仍掛職縣作協(xié)名譽主席,《青山綠水文學(xué)》顧問,市里領(lǐng)導(dǎo)逢年過節(jié)都來探望我,可惜桂榮卻離開了我,好在孫子和孫媳婦,一直對我照顧很好,F(xiàn)在我孤單一人,時不時想起桂榮,時不時又想起王丫。幾十年沒有王丫的音訊,為安于現(xiàn)狀,我只是伏案而想,有時也會擠出淚水,但我從不聲張,從不去有意打探。
“媽,你還在這里呀,真能坐呀。”王丫的女兒來了,我們的副縣長來了。
我指著床邊的椅子讓胡縣長坐下,笑著問她:“胡縣長,你咋知道我和你媽是朋友呀?”
胡縣長笑得有點勉強,“自從我調(diào)到你們縣工作,我媽就一直托我打聽你,當(dāng)別人向我介紹起你時,只說劉守賢是我們縣的文化精英,一定要加以保護(hù)和照顧,可不知你叫劉大賢。上次在文聯(lián)開座談會,文聯(lián)主席介紹起你時,說你原來叫劉大賢,于是,我就匯報給我媽,說完你的外貌、特長和愛好,我媽說一定是你。這次你有病住院,我本不想讓我媽知道,可沒忍住透漏給她了,這不,她就來了。”說到此,又笑著給她媽講:“媽,人家劉守賢現(xiàn)在可是縣里文化界的寶貝,一篇散文和兩篇長篇小說,都在全國獲了大獎,現(xiàn)在這么大年齡還筆耕不輟。”
我連忙陪笑 “哪里哪里,胡縣長過譽了!”
“媽,咱走吧,我的車在醫(yī)院門口等吶。”胡縣長說著站了起來。“你走吧,我今天不走了,就在這里守大賢,你給我丟個錢。”
胡縣長連半點猶豫也沒打,從包里取出一沓錢,數(shù)也沒數(shù)遞給了王丫。
胡縣長剛走,我的孫子進(jìn)來了,“爺爺,下午吃什么?”
王丫笑了,“這孫子真孝順,你走吧,你爺爺?shù)娘埼野才拧?rdquo;
孫子笑咧咧地走了,我拉著王丫的手問道:“你這么大年齡了,該到你閨女那里歇著。”
“歇什么歇,我精神好著哩。”王丫還是年輕時的說話口氣,“現(xiàn)在咱倆都是單身,我們該放肆放肆了,我這次就是專門來伺候你的,等你出院后,跟我到省城,我那里還有一大套房子,整天一人空的慌,咱們辦個手續(xù),不再分開了,我還有好多話等著給你說吶。”
看著嘻嘻哈哈的王丫,我一下又回到了40多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