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主任老嘎爭取來一筆扶貧款,錢還沒拿到手,村里已經(jīng)為如何分配這筆錢吵翻了天。有人認為,既然是扶貧,就應把錢分給村里幾戶最沒落的人家。有人馬上出言反對,憑什么讓二喜那號二桿子得這個好?上面這筆錢是對這個村的扶貧,又沒有指名道姓的給哪個人,所以這個村里人人都有份才對。
老嘎朝著爭吵不休的人群大吼一聲,少扯那些沒用的雞巴淡,不是老子費心費力的爭取,你們毛也撈不到一根,還能輪到到你們在這嘰嘰歪歪的亂叫喚?
人群里馬上有人附和說,就是、就是,怎么分配得聽老嘎的,主任心里有數(shù)呢。
村里最爛桿的人家要數(shù)二喜和楊發(fā)財家。
二喜年輕,有使不完的力氣,卻從使不到地方上,舍不得在農田下一把力氣,也不愿出門做工,整天游手好閑的在村里四處晃蕩,動不動就把鄰居家的雞偷來吃,被人發(fā)現(xiàn)后死也不承認,還擺出一副為保全名節(jié)和人奮戰(zhàn)到底的架勢。他拍著胸脯說,咱光棍一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破屋爛瓦的窮酸日子早過得不耐煩了,活成這窩窩囊囊的鬼樣子我也巴不得早死少受罪,來啊,有種就掄圓你的家伙朝這砸。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不敢了吧?沒這個膽就別他媽到處敗壞老子的名聲,老子還沒娶媳婦呢。
楊發(fā)財年紀大了,并且病病怏怏永遠打不起精神。老婆倒是有一個,卻也是個不下蛋的病母雞。楊發(fā)財老兩口都是五十多的老人了,身邊又沒有個一男半女,日子過得比白開水還沒味道。就是這樣的日子要安穩(wěn)的過下去,似乎也不大可能。老漢不服,窮犟窮犟、死犟死犟,總是在天還沒亮透的時候就趕老婆下地,似乎稍一遲鈍,日子就越不像日子了,人就越窮的沒個人樣了?墒聦嵤,無論老漢怎么折騰,日子一直這么不溫不火的過著,人也一直半死不活的捱著,生命的鏈條似乎隨時有可能斷掉。斷掉、死了才好呢!老漢有時絕望又自嘲的這么想,自己生就是個窮得要死的命,父母卻給他起了個氣派的名字,發(fā)財。簡直欺負人哩!發(fā)什么財,發(fā)哪里的財?現(xiàn)在,老漢老兩口已經(jīng)是黃土埋了半截的人了,早過了做夢的年紀,什么發(fā)財啦富貴啦幸福啦,統(tǒng)統(tǒng)是扯淡,能簡單活著,餓了,有口吃的;困了,有個地方躺躺;病了,能拿出看病的錢來。就已經(jīng)很燒高香了,想的再多,丁點用沒有不說,還讓人一思謀起來就難受。
老漢眼下正面臨一件難腸事,村主任老嘎三番五次的催要水費,老漢每會都答應盡快交到村上。可老漢實在拿不出,這樣倒顯得老漢是個不實誠的人、慣于說謊撂騙的人。這讓老漢很害臊,就像自己當真是個說話不作數(shù)的下流坯子。老嘎也很不耐煩了,他說楊發(fā)財,虧你白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說個話就像放屁,催一回你賴一回、拖一回,趕月底再交不上,我就讓楊三斷了你的水。
使不得、使不得!老漢趕緊討好說,村上大人娃娃都知道你是個心慈手軟的活菩薩,眼看我那兩畝莊稼就要收成了,這個時候可萬萬不能斷了水,就是斷了我的命也不能把水斷了。
行了行了,楊發(fā)財我告訴你,再不要給我整這些沒用的話,看你這可憐樣我就再寬限你兩天,要是再交不上,說破天也得斷你水。
一定一定,一定給你周轉上,再不能讓主任犯難了。老漢唯唯諾諾的說。
老漢再也不想讓老嘎就水費的事說三道四了,這樣好說不好聽,好像他真是賴皮,就連他自己也瞧不起那些撒潑耍賴的人。再說了,一個近六十的人老讓人楊發(fā)財楊發(fā)財?shù)暮魜砗叭,怎么看都讓人不舒服。同樣是個名字,普通群眾叫是稱呼是代號,但是如果一個名字老掛在直線領導的嘴里,就值得玩味了。這個人要么優(yōu)秀得一塌糊涂,要么是糟糕得不可救藥。一個連日子都過不去的人顯然算不上優(yōu)秀,再糟糕的人也不愿意讓人當糟糕的人對待。
楊發(fā)財?shù)慕桢X路并不那么順暢,就像他跌跌撞撞磕磕絆絆的日子,似乎隨時都會像斷線的風箏,漫無目的的飄過一段,然后下砸,結束不曾燦爛過的生命。而這線卻偏偏不斷,時刻揪著心,時刻又抱著僥幸的希望。平常不對付的、有過矛盾的人家根本不用去;有幾家關系不錯的鄰居,光陰雖然比自家敞亮些,可也有自己的困難和苦悶,還是不能去打攪;從前交好過后來光陰也扶搖上去的人家倒是有幾戶,可是人家的門檻也跟著變高了,不是隨便誰都能進去,更不是誰都能從虎嘴里拔出牙。總之,楊發(fā)財老漢在村里轉悠了半天也沒撈到一毛錢,還白白搭上半天工夫。
村街在日頭的洗濯下,變得干干凈凈,沒有一個人出來行走,連一只覓食的雀兒也沒有,就像這里從來沒發(fā)生過什么故事。緊傍街口的外來戶衛(wèi)大民坐在門口的樹陰下,盯著幾只吃食的老母雞不住的打盹,活像是對母雞勤奮進食的極大首肯。楊老漢趿拉趿拉的腳步驚起了衛(wèi)大民,他抬起惺忪的睡眼,不解的把老漢看了又看。
好我的老哥哩,大中午的不在家里睡一會,嚎喪著臉在街上瞎轉悠什么,難道是把錢丟在街上了?
錢雖然還沒借到,找個能聽自己訴說的聽眾也是不錯的。楊老漢慢騰騰的踅摸進衛(wèi)大民獨享的陰涼里,把自己正面臨的尷尬也拿出來和衛(wèi)大民共享,像是對占了他陰涼的補償。
聽了老漢的訴說,衛(wèi)大民很不以為然,多大點事!不過眼下我剛給兒子裝修了房子手頭吃緊,手頭確實沒錢,要是要糧食,還有去年的五六袋陳包谷,只管扛走!楊老漢就像被衛(wèi)大民的好心話燙著了,趕緊跳起來朝家走去。
老哥你等等。衛(wèi)大民喊住了他,你肯定也聽說了,村里來了筆扶貧款,只要能弄他個三瓜兩棗,幾個水費錢算什么。就算弄不上,你給主任說一聲,讓從扶貧款里扣下。就算暫時還不能扣,你讓村上先墊上,等夏收了就還上。
他就不是個事!衛(wèi)大民強調說。
如何分配扶貧款,老嘎已經(jīng)有了初步意見,要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向。也就是說,村里人不論老小、貧富,人人有份。消息一傳出,二喜就攛掇幾個沒有兒女的、家有殘疾的、吃低保的、光陰不夠敞亮的人家去村上說理。大家七嘴八舍的否決了老嘎的分配方案,認為扶貧不是吃大鍋飯,必須向貧者、弱者傾斜,不然就失去了扶貧的意義。
老嘎作出生氣的樣子罵道,你們這些吃貨,不好好扒扯自己的光陰倒賴上人了。有了一點好處,都他媽想吃獨食,你們以為政府是專門為你們開的。磕銈兿朐鯓泳驮鯓,盡是你們的事了,怪球得很!
見大伙還站著不動,老嘎回頭說,當然了,這個事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能算的。
那誰說了能算?事情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嘛。
那我總不能為這破事再去麻煩上級領導,為爭取這筆扶貧款已經(jīng)把領導麻煩了。
村上的事,當然由村里自己作主。有人提議說,得召開村民大會。
對,召開村民大會。許多個聲音同時說。
村民大會到底還是召開了,一聽說有好事,村里男女老少都來了。天上掉下一塊餡餅,落在這個村里,具體砸到誰頭上,還得爭取,大家俱各努力。沒落戶們終于逮住機會,大聲吆喝的表達自己對扶貧款的渴望;富足的人家也逮住機會了,白白撿一筆錢,傻子才不樂意才不去爭取。會場吵吵嚷攘的根本聽不清誰在說什么,但是每個人激動的情緒還是清晰的寫在臉上。村民大會實際上已經(jīng)成了一場鬧劇,老嘎最后拍板決定,為避免人多嘴雜無法討論,村民先選幾個老成的值得信賴的代表,再到村上討論。
代表們來自各個層次,一到村上就充分行使自己作為代表的權利,但最后還是傾向于扶持弱者的觀點占了優(yōu)勢。村上到底都誰屬于弱勢群體?這個問題還值得討論,代表們又一次坐下來圈定一個又一個貧困戶。楊發(fā)財、二喜、劉自升、常貴… …
消息傳出,村里再一次沸騰了。一些光陰并不明顯比別人好的人很為自己的漏選氣憤,紛紛攆到村上找老嘎訴說自己的困難。狼多了肉就少僧多了粥就會少的道理人人明白,以二喜為首的先期已經(jīng)被確定了的扶貧對象也憤憤不平,跑到村上揭發(fā)另一些已被圈定的人的種種富相。
老嘎很為難,他把自己皺巴巴的老臉捋了又捋,好像要把自己目前心上的褶皺一并抹平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艱難的把頭從辦公桌上抬起來,說日他媽,好心好意的要給村上辦點事,倒把難腸落下了。這可咋整?
立刻有機靈的村民俯上來給老嘎出主意,把村里光景最好的人家排除掉,其他人一律有份。
老嘎臉上的老皮展了展,但是很快,他又說出了自己的疑問,村上到底誰的光景好我是區(qū)別不開的,這不也沒有個統(tǒng)一標準啊?
關于扶貧款的爭論暫時在村部大院里停息下來,老嘎開始著手處理村上的其他一些事務,楊三,看看都有誰還沒交水費,他們什么意思啊,難道要往明年拖?立刻廣播通知,再不交的話,立刻斷水!
好!楊三喏喏的應了一聲。
很多天了,楊發(fā)財老漢為水費高懸的那顆心一直沒能落到實處,聽到廣播里的喊話,反而又往高蹦了幾蹦。扶貧款的事看來還遠的沒影,根本指不上。思來想去,老漢決定去找放高利貸的何發(fā)梅,早年這個女人在外面掙了一些不干凈的錢,后來回家專放高利貸,日子過得倒也快活。老人一直嫌她那錢埋汰,再有多大的困難也不向她張嘴?墒乾F(xiàn)在,顧不上這些了。
何發(fā)梅倒是很熱情,又是遞煙又是端水,還一口一個甜生生的哥哥,這讓老漢更加拘束。如果貿然開口,會毀壞老人在何發(fā)梅眼前剛剛樹立的高大形象,也對不住她的熱情了。老漢把半拉屁股搭在炕沿上,心里的話幾次三番的滾到嘴邊,都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似乎這些話是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闖將,一旦放出來,就會禍事連連。
老漢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樣子就像一把剝掉干殼露出果肉的開心果,逗得何發(fā)梅哈哈的笑,那笑,像一把鋒利的刀子,輕易的把楊發(fā)財老漢心底的最后那一層防線,割斷了。他滿滿吸了一口氣,終于把借錢的事說了出來。
何發(fā)梅很痛快,說別人借錢我還考慮借還是不借,你老哥實誠了一輩子,張一次嘴不容易,說吧,要多少?
五佰!老漢艱難的吐出一個大數(shù)。
五佰?何發(fā)梅不相信似的搖了搖頭,好我的老哥哥哩,你開什么玩笑。我這里借錢最少八千,期限一年,來年這個時候還一萬。村里人都知道這個理,這些年一直這么辦。說句多余話你別多心,按說你這么大年紀了,我不該借給你,你整天病嘰嘰的,又沒個兒女,萬一哪天你兩腿一蹬過去了,我找誰要錢去?難道讓我的錢就該這么白白打水漂?我也掙的是辛苦錢,要不是念咱們在一個村里住著,又是老故親戚我才懶得借你。
說吧,八千還是一萬六?何發(fā)梅再次追問道。
要不了那么多,自家的鍋大碗小我知道。老漢囁嚅著,就像來而不借,來而不借大數(shù)也是天大的錯。
何發(fā)梅慢慢合上剛剛打開的借據(jù)說,好我親親的哥哥哩,我也沒有辦法了。
高利貸到底還是沒借成,楊發(fā)財老漢悻悻退了出來。天上的日頭越發(fā)的毒,好像是故意考驗楊發(fā)財老漢的承受力,天哩,這個時候那兩畝莊稼是萬萬不能斷了水的,可是,還能去求誰呢?因為窮,老漢很少和村上的人交往,能搭上話的都不多,能借上錢的簡直沒有!老漢忽然覺得自己失敗透頂,窩囊透頂,窩囊的甚至救護不下幾顆小小的莊稼。
怎么辦?怎么辦?老漢痛苦又羞恥的想。一股辛辣的老淚忽然從眼角不可遏止的涌出來,老漢的整張臉都被無名液體沾滿了,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淚水還是汗水。
老漢就這樣濕淋淋的再次踅摸到街口,衛(wèi)大民還在那棵老榆下乘涼,他的面前仍然活躍著幾只永遠吃不飽的老母雞。這個外鄉(xiāng)人倒是個能扒扯光陰也會過日子的主,來這里不到十年,房子蓋上了,田產(chǎn)也置下了,還把兒子供養(yǎng)成人,甚至還在城里給兒子買樓房。
還不等楊發(fā)財走到跟前,衛(wèi)大民就主動走陰涼,熱情的迎上來,好老哥,看你這焦頭巴腦的樣子,水費還沒下落?
沒有。老漢有氣無力的吐出了實情。
這可咋整?衛(wèi)大民也很著急,像是問老漢又像是問自己。
大兄弟頭天說的話還作數(shù)不?楊發(fā)財實在沒信心了,啞著聲問這個唯一能搭救自己的村民。
老哥,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數(shù)了?你要是需要什么,只要這個家里有,盡管用就是。
要不,把你那包谷借我兩袋,救個急。老漢急急的保證說,秋糧下來馬上還,折成錢也行。
老哥,快別說這外道話了,可著你用的搬走就是。衛(wèi)大民欣慰的笑著說,樣子輕松的倒像自己卸下了一件大負擔。
裝包谷的時候,衛(wèi)大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說老哥,管水的楊三是你嫡親侄子,給他說上幾句好話也能通融過去,你根本用不著這么犯難。
老漢唉了一聲 說,娃在人手底下混飯吃,也不容易,就是苦著自己,也不能拖累娃。
楊發(fā)財老漢最終靠衛(wèi)大民的兩袋包谷補上了村上的水費,老嘎哈哈笑著說楊發(fā)財這個老東西終于覺悟了。
村部不斷有人進來,新一輪關于扶貧款的代表會即將召開。老嘎聽取了最廣泛的民意,讓大家推舉代表來討論,楊發(fā)財也被推選為代表。但老漢知道,自己是個有話說不出的代表,沒用的代表,說不說都沒用的代表。讓他當代表,只是一種表示、樣子。
和往常一樣,會議剛一開始,代表們就各抒己見,熱烈的氣氛即刻在會場蔓延,爭吵聲幾乎要沖破房頂,突圍而去。最后,也沒有決出扶貧款的分配方案,不過,代表們研究出了區(qū)別富人的方法,凡是家里有車,城里有房,兒女有工作的,日子都還不錯,算是村里富有的人家。這樣的人家列出了四十二戶,占了村民的三分之一強一點。為充分體現(xiàn)民主,老嘎派人把享受扶貧款的人予以張榜公布。
客觀的說,這個標準還是差強人意的,大多村民沒有意見。
但那四十二戶不樂意了,結伙跑到村上“討說法”,吵。吵。吵。老嘎的頭都快被吵炸了。老嘎重重拍了一下辦公桌,大吼道,都給老子住嘴!桌上的杯子、茶壺、酒瓶子都搖頭晃腦的栽了下去,哐啷哐啷響成一片。辦公桌上擱的一臺液晶顯示器也搖搖晃晃,但它擺了幾擺,終于沒栽倒。碎玻璃的聲音直刺人心,富戶們終于把自己的喊聲咽了回去,但隨即,這些喊聲就痛苦的扭曲在臉上,把一張張鮮活的臉龐撐成一副副古怪的表情。
老嘎自知失態(tài),清了清嗓子緩著聲說其實呢,錢就那么多,怎么分也在這個村里,唉,怎么著都落抱怨的事,不如依了你們按戶均分了吧。
門外偷聽的二喜闖進來說那不成,怎么著也得有個章程,得做到合理合法有規(guī)有矩才成,不能一碗水端平、見人有份。
老嘎剛剛壓下去的邪火又猛的躥上來,他像個罵街的潑婦喊叫著說,在這里,老子就是章程就是規(guī)矩。
五年后,楊發(fā)財老漢和田鄰衛(wèi)大民一起坐在田埂上回憶當年爭搶扶貧款的種種細節(jié),臉上蕩開了對往昔歲月的嘲弄的笑容。
衛(wèi)大民說老哥,你那陣咋就想起了跟我一塊種板藍根?
楊發(fā)財憨憨笑著說,還不是你大兄弟帶的好頭。
那扶貧款最后給你分了沒有?
哈哈,我都懷疑那是老嘎為樹立威信胡咧咧呢。
誰說不是呢,反正村里就沒見到什么扶貧款,連影子也沒有。
那些都是指不住的,靠天靠地靠救濟都不是辦法,只能靠我們自個了。
是啊是啊。衛(wèi)大民愉快地說,其實那陣我也看不上你那窩囊勁,老嫂子走了這幾年我看你越活越精神,真為你高興啊。
就算那個扶貧款真的有,落到我們手里也沒幾個了,不下苦得來的錢也不經(jīng)花,扶貧款花完了也就等著進棺材了,那多沒意思。
那事倒讓我想起一個老故事,說是有弟兄三人,有一天看到一只天鵝,想要射下來飽餐一頓,可是因天鵝肉的做法爭論不下,大哥說炒了吃,二哥說燉了吃,小弟說燴上吃,可是還沒等他們討論出結果,天鵝飛走了。
哈哈哈,兩個人一起放聲大笑。
遠處,板藍根細碎的蘭花花在微風里陶醉得搖頭晃腦,農田里掀起一層層蘭色波浪。衛(wèi)大民忽然收住笑說,我以一個有經(jīng)驗的老農民的經(jīng)驗保證,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到時候你發(fā)達了,可別忘了重新給我找個老嫂子。
唉,老胳膊老腿了,哪能想那事——要是找個一起曬太陽的伴當,村里的老頭老太太多的是,和誰曬還不都一樣,還是算了,不找了。你那出息了的兒子幾次三番的要你去城里住,你也該考慮接受娃娃的意見了,你不去,是不是也想在致富勞模大會上戴著大紅花顯擺顯擺?
哪有?衛(wèi)大民辯解說,我還不是舍不下這么多好地,這么新鮮的空氣,在這里,咱過得多自在吶。
現(xiàn)在年輕人嘴里常念叨的幸福,是不是就是我們現(xiàn)在這樣?
也算是吧?衛(wèi)大民自己也拿不準。
什么是也算?本來就是嘛。發(fā)了財?shù)臈畎l(fā)財嚯嚯笑著作了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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