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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妹

鐵 泥

 

 
 
                
 
1
白妹家住潼關。
潼關聞名遐邇,不僅僅因為是座古關,也因為是座金城。
 
2
 
白妹人長得白,又好潔白。自懂事時起,無論春夏秋冬,除了那頭烏黑的長發(fā)和黑的眉毛還有那白里透紅的臉蛋兒以及紅的嘴唇,白妹總是將她打扮得雪人一樣。俗話說得好: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白妹在衣著打扮上正是應了這句俗語才顯得越發(fā)白凈圣潔了。還有一句俗話也說得不錯:女大十八變。這白妹長到十五六歲那年已出落得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了,那增一份則肥減一份則瘦的身材、那嬌羞含笑的模樣恰如出水芙蓉,倘有誰能有幸一睹剛從浴室出來的白妹的風姿,那如雪的肌膚豐而不肥柔若無骨,婉如剛出籠的罐罐饃——當然不是堿大的那種——又很容易讓人想到那馳名中外的“福樂”牌席夢思床墊。不信?潼關著名的詩詞大家鐵泥先生有兩首《西江月》為證。
 
其一云:
 
肌膚腴而不腫,
身材高低適中。
一雙傳神丹鳳眼,
兩抹細眉傳情。
 
烏發(fā)直抵腰際,
劉海恰接眉中。
兩排玉齒泛銀光,
絳唇總含笑容。
 
其二:
 
怒名潑辣任性,
樂時鄉(xiāng)音濃濃。
縱是只將三分笑,
亦系萬般柔情。
 
歡樂不顯聰慧,
勤快頻露靈性。
不作名女英烈事,
山鄉(xiāng)亦負盛名。
 
用我們潼關話說,就是:這女子親得很,親得太太。
 
3
 
白妹家住農村,又住在旱原頭上。這地方窮喲。當地有句民諺:有女不嫁到旱原,吃水都比吃油難。似想,連水都吃不上,其他東西就可想而知了。勤勞質樸的雙親含辛茹苦地將她兄妹幾個拉扯成人,唯獨這白妹天資聰穎,上學念書一學就會。十五歲就考入了潼關最高學府——潼關中學念高中了。
白妹總覺得是命運安排她認識高田忠的。
他是她的同班同學,他家住的村子距離不遠,但由于不屬一個鄉(xiāng),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那時候潼關的鄉(xiāng)下人到縣城辦事不走公路,因為太遠又沒錢坐車,就走火車道,沿鐵路或騎自行車或徒步而行。距縣城不遠處有兩條長長的遂道,第一次一個人走這條遂道時白妹心里很害怕,但她還是表面上裝著沒事的樣子從容地走向了那個被她小時候就比喻為蟒蛇大口一樣的洞子。走到遂道中間時,一列火車呼嘯而來,白妹心里一驚,兩腿一軟,尖叫著倒在洞子邊上。后邊一個男孩子過來把她扶了起來,她趺破了膝蓋走不動路,男孩子就要背她走,她才不愿意呢。男孩子說,快點,火車來了。她媽呀一聲抓住了他的肩頭,他一彎腰背著她跑出了遂道。
那個男孩子就是高田忠。
出了遂道,她們結伴隨而行,白妹的白衣服被洞子里灰塵弄臟了,滿頭滿臉的灰讓她感覺好象做了啥丟人事情一樣。高田忠卻不理會這些,他說他家住在白妹家不遠的村子里,并且他們還是一個班的,我叫高田忠,你叫白妹?白妹說,咱們是一個班的,我咋不認識你呢?高田忠說,你拿正眼看過誰?白妹,你大咋給你起這么個名字呢?一點都沒學問。白妹白了高田忠一眼,你大會給你起名字,連日本人名字一樣,有啥好聽的?高田忠哈哈笑了起來,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怪松,我長這么大,只有你說我的名字是日本人的名字。
鬼知道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想都想不來,卻總是巧得太太。不過多久,班主任調整了一次座位,把他倆調成了同桌。第一次坐到一個桌子時,他們相對一笑,什么話也沒有說。但誰知道后來他們之間的話多得怕人。上課的時候說,下課的時候還說。上課的時候說話聲小,怕老師聽見批評他們。下課時候說話還是聲小,是怕的人聽見。他們談各自的童年趣事,也談他們將來的報負。他說他將來想當一名率領千軍萬馬馳騁疆場的將軍,去報國殺敵,說完嘆了一口氣說,我大咋不把我生到抗日戰(zhàn)爭時期,否則我就是第二個岳飛。白妹說你胡吹呢,你大要把你生到抗日戰(zhàn)爭時期,你不是比你大都大了,嘻,嘻,嘻,嘻,我只想當個醫(yī)生,白衣天使,用自己的醫(yī)術為所有的病人解除病痛。高田忠說,也行,我要是受傷了,你還能給我看病。白妹說,我才不管你呢,能打仗?你能打辣面子。
 
4
 
上課的時候,他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個老師講得不好,你愛聽不?
她在紙條上寫道:不愛。
他又在紙條背面寫道:那咱說一會兒話吧?
她寫道:說啥呢?
沒有什么話說。
他便把頭枕在左胳膊上看著她。
她便把頭枕在右胳膊上看著他。
迷迷糊糊兩個人都進入了夢鄉(xiāng)。講臺上講得津津有味的老師用黑板刷敲著講臺說:下面誰在干啥呢,注意聽講。
有調皮的學生便說:高田忠和白妹在下邊睡覺呢。
其他學生哄堂大笑。白妹和高田忠被大家的笑聲吵醒,兩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下四周,一幅不解的樣子。老師生氣地說,看啥呢,大家笑你兩個睡覺呢。
大家又是一場哄笑。白妹的臉一熱,高田忠則被逗得哈哈大笑,意識到這是在課堂上,他又忍不住,索性拉開后門站在樓道上,但又笑不出來了。心里竟有些得意。
日子久了,除了上廁所不在一起,除了晚上睡覺不在一起,他們兩個上課、下課、上街、回家總是形影不離。同學之間便有了他們的風言風語。他們把白妹稱為高田忠的那個,他們把高田忠稱作白妹的那個,說他倆的關系很那個,在他們當面同學們的表情很那個,在他們背后有人說他們曾經那個那個,弄得白妹覺得非常的那個,但高田忠卻從來不感覺那個。
高三那年,他們正式談起了戀愛,他說他非她不娶,她說她如果考不上大學就不嫁人,考上了就嫁給他。他說,爺呀,我是考不上大學的,到時候娶個大學生當媳婦,我大做夢都會笑的。她說,你要考不上大學,就一輩子當光棍吧。他說,關鍵是我不想讓你當單身啊。談起了戀愛,兩人有事沒事總愛往學校西邊的溝里跑,那條溝叫西溝,溝底看這里有青山綠水,也有綠樹紅花,還有會唱歌的小鳥,就是沒有人,除了他倆。在那里他們象早年電影里青年男女一樣地追逐游戲過,也象后來電影里的青年男女一樣摟抱親吻過,就是沒有象現在電影里的男女一樣那個過。
 
5
 
高考結束了,兩人都落榜了。
白妹后悔與高田忠相識、相戀,她說,都是你,攪得我沒考上大學,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說不理,就不理,一個人呆在家里生悶氣。高田忠想上她家找她,又怕她大她媽怪他。
終于有一天,高田忠在村子邊遇見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你為啥不理我了?高田忠問。
我不想理你。白妹瞅都不瞅他。
我又沒做錯啥?高田忠不理解。
考不上大學,理你有啥用?白妹看了他一眼,用的是白眼。
高田忠說:他媽的,孫子出題難,兒子監(jiān)得嚴,老子不會做,只得交白卷。
白妹說:不怪人家出題難,也不怪人家監(jiān)考監(jiān)得嚴,只管咱們沒好好念,要不是咱兩個談戀愛,說不定我今年能考上清華或者北大或者復旦或者交大什么的,考不上大學這輩子算是完了,都怪你,哼。
高田忠說:我就不相信貓不吃漿子,不上大學就活不成咧?
白妹說:那要看咋活呢,我可不想在這過窮日子。
高田忠說:要不,咱到外邊去,聽說南方打工掙錢的很,咱兩一塊去。
白妹說:我恨死你咧。
高田忠說:對,要恨就恨我一個人,是我叫你不上課和我一塊去西溝的,也是我叫你不上晚自習跟我看電影的,還是我叫你不回家和我一塊上華山的,更是我不讓你理別的男娃光和我一個人來往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可以打我罵,但你不要不理我。
說著就要動手打自己的臉,驚得白妹一把擋住他的胳膊,恨恨地朝他臉上咬了一口,就是沒見牙印。
 
6
 
白妹的父母并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但他們不聽白妹的哀求和拒絕,硬是聽信白妹她大妗子的侄女的三姨的話,要把她嫁給黃河邊上牛家莊的牛本逸的兒子牛黑娃。
牛家很有錢,蓋了青磚紅瓦白墻黑門的二層小洋樓,但四周村子的人都不愿把閨女嫁給他家。知底的人都知道牛本逸是個一輩靠三只手吃飯的人,行的是夜道,靠一生披星戴月頂風冒雨辛苦弄來這座績業(yè)。不知底的人一看牛家高門大戶,還十分羨慕,白妹她大妗子的侄女的三姨就是不知底的人,經不住牛本逸三天兩頭往家里跑求她給他黑娃說個媳婦,今天提來一只雞,明天送來一桶油。她在牛家轉了一圈樓上樓下看了一遍吃了一頓豐盛的宴席后用胸前的別針一邊剔牙一邊拍著胸脯說,她牛叔,這事包在我身上咧,塬上的我外甥女她親姑的外甥女,人長得沒麻達,要條兒有條兒,要板兒有板兒,要長相有長相,配咱黑娃是鴨子吃菠菜,事成之后甭忘了給我賣一雙皮鞋,我要牛皮的。
牛本逸涎著臉說:她姨,不是我吹牛哩。嘿,嘿,咱姓的就是牛,不管咋說,娃到我屋就是我親女子,包準不讓娃受難過,我多掙一點夠她吃半年的。
牛家兩口把媒人送出巷道,聽見一婆娘扯著嗓子罵街,忙使了眼色轉身回去。媒人見那婆娘罵得嘴角起白沫:偷吃的雞的狗日的,你日你媽的聽著,吃了我家的雞,你先人挨了磚了,不要臉的東西,吃了我家的雞你出門讓車碰死,吃飯把你噎死,要下姆娃不長勾子,叫你狗日的滋潤去。
媒人說:大妹子,誰把你家雞抱跑咧?
那婆娘見是外村人,氣乎乎地說:早起還在我門口呢,一會就不見,日他媽的,我養(yǎng)的雞叫狗日的好過咧。
媒人自然不知道她才剛吃的那雞就是牛本逸順手抱回來叫老婆做了,她也幫那婆娘罵了兩句:就是的,太不要臉了,想吃雞想瘋了,現在有些人就他媽的不是東西,表面上人模人樣,背地里不知道都想咋。
臨走時還對那婆娘鼓勁兒:罵,罵,鼓勁罵,叫他日他媽的好吃難消化。
那婆娘罵呀罵呀,直罵得日落西海月出東山,才在家人的勸說下收工回家。
 
7
媒人硬是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將白妹的父母說動心了。牛家的日子好啊,頓頓喋的是白饃,面條都是蔥花的,那日子我看咱潼關沒有幾家能比上,簡直就是皇上他大的日子,滋味著呢。咱女子要是嫁過去,吃穿不愁,你老兩口啥時想過去看女子,他婆家的日子你也能過上幾天。
這樣的好日子誰不羨慕,白妹的父母當然愿意,就讓白妹她大妗子的侄女的三姨麻煩再去說說。只有白妹死活不愿意,甚至以死相逼反對父母把她嫁給除了高田忠以外的任何人。
他爹先是好言相勸:好娃哩,再甭和大日筋咧,死守在咱這有啥用?要吃沒吃的,要穿沒穿的,大和你媽是沒辦法的辦法,你嫁過去日子過好了,我還不是在咱這兒受難過呢。有條路就走吧,大求你了。
白妹說:不行,我堅決不同意。
他大臉色一變:你咋?想挨一頓是不?敢不聽話,腿給你打斷呢。
白妹哭叫:你打死我都不愿意,你打,你打。
他大氣得白乎乎地,罵他媽:你看你把這死女子慣的,我給你說,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還得愿意,這事由不得你,看咱倆誰說了算。
白妹喊:你信不信我死給你看?
他大罵:日你媽把死嚇我呢,要下你這不聽話的女子死了我一滴眼淚都沒有。
白妹他媽扯了他大一下:你胡罵娃死家,你辦你的正事去,我和娃好好商量,女子大了,你少胡呔。
白妹不吃也不喝。她媽坐在炕邊抹眼淚。
白妹對媽說:媽,我不嫁人。
她媽說:好娃呀,胡說啥呢,你當我不知道你和高家老三的事,那不行,死了那條心吧。
白妹說:咋不行?
好媽說:你不知道,我跟你大早打聽過了,他屋兄弟們多,只有三間爛廈子,他大又爭人一勾子爛賬,還有啥錢給娃說媳婦?
白妹說:沒錢不會掙?沒房不會蓋?窮沒扎根,富沒曵蔓,誰家日子有多好?我們憑雙手不會做活?
她媽說:看把你能的,咱人老幾輩了,誰家掙了多錢?沒有家底的日子難過死了。你看我連你大這多年了,下的死苦,一年到頭也落不下個啥啥,你嫁過去日子好了,給你兄弟也有個幫襯么。
白妹說:反正我不同意,要見面你見去。
她媽把手往炕廓上一拍:你這娃咋不識勸呢,好娃呀,聽人勸,吃飽飯,再不聽話,你大再打你我可不管了。
白妹把臉一揚:大不了魚死網破。
她媽:我看你把書念到頭伙了。
他大從外面進來,看娘們兩個還沒說到頭。突然跪倒在炕下,哭著勸白妹:女子呀,你大求你了,我都接了人家兩千塊錢的彩禮還了賬咧,你再不同意,大只有死路一條了,啊嗚——嗚——
大的舉動讓白妹措手不及,她哭叫著從炕上跳下來,要把她大拉起來,她大哭著說:你不同意,我不起來啊——
白妹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同意得行,我同意得行嗎?我的大啊,我的媽呀,啊,你的啥時候能替我想一回呀,啊——啊——啊——
 
8
 
白妹心里難受極了。幾天不吃不喝也不說話,任何人都不理不睬,反倒讓家里覺得叫娃受了天大的委屈。終于有一天白妹從炕上起來,梳洗打扮一番后平靜地對家里人說,要出去轉轉,她媽怕她想不開不讓去,他大說讓娃去吧,轉轉也許就想開了,白妹說給我借輛自行車,他去把隔壁給兒子結婚新買的自行車推了過來。
白妹騎車自行車往高田忠家住的村子駛去,一路上她的心怦怦地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見高田忠。高田忠的娘一看家里來了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還是找他兒子的,高興得不知說啥好,她讓白妹在屋里先坐一會兒,她去大隊果園把高田忠叫回來。白妹說,嬸子你給我說咋走,我去尋他。田忠娘把白妹引到村口,伸出胳膊指了一下大致方向,說從這往西直走,遇個岔路向左一拐,下一截小坡,見一個薩拉子門,你叫他,他能聽著。娃呀,蘋果園路不太好走,你緩緩的。白妹朝田忠媽一笑,說你回吧。她感覺自己這段時間好象就沒笑過,今天竟然笑了一回,挺開心的。
在果園門口白妹叫了一聲,沒人答應,園子里一個大黑狗狂吠起來。她又叫了一聲,聲音有些變樣。高國忠聽到叫聲從一個草房里往外走,因為果樹檔住了他的身子,只見一又長腿向門走來,邊走邊罵大黑狗叫的死呀,白妹再叫了一聲激動得聲音都哽咽了,拉出了哭腔。
高田忠一見是白妹,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過來把薩拉子門打開,幫白妹把自行車推進果園,又把果園門鎖上。一邊引著白妹往草房里走,一邊問你今兒個咋閑了,白妹沒有吭聲。草房里很凌亂,一個用長凳和門板搭成的床子,上面鋪了一個獨褥子,連單子都沒有,枕頭和被子放在一起。高田忠說,嘿,嘿,我和別人換班看園園子哩,你看把這弄得亂的。你先坐,我去給你摘些蘋果吃。白妹說我不想吃,田忠說,到這咧,吃幾個么。說著出去到外面果樹上摘了四個大紅的蘋果進來,在自己的汗衫上把蘋果擦了擦,說吃吧,這兒沒水,將究將究。白妹接過蘋果放在身邊沒有吃。
白妹看了高田忠一眼說我想給你說個事。高田忠說,啥事,只要我能辦到,下刀山下火海都行。白妹說,我要訂婚了。高田忠說,行,我過幾天讓人去你家提親。白妹說不是和你。
啥?高田忠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
真的。白妹的眼淚奪眶而出。我沒辦法呀?她掩面大哭,哭得揪人心肺。
為啥?高田忠問了一句。你倒是說話呀。
白妹只是哭。
高田忠過來雙手放在白妹肩頭搖著問,你說,你說話么。
白妹猛地掙脫高田忠的手,站起來沖他喊道:還不是因為你。
我咋咧?高田忠一楞。
你說你咋咧?誰叫你屋沒有錢?誰叫你家住在這窮塬頭上?誰叫我當初認識你呢?嗚——
你?你咋說這話呢?高田忠不解。
咋了?人家要把我往有錢有屋里嫁哩,你還一天鉆在這里。
誰敢?高田忠眼里冒出了火,我劈(pia)了他狗日的。
我大。白妹看著高田忠,你去劈了他。
高田忠無言。蹲下身子取出一支煙點著抽。
你說咋辦?白妹看著低頭抽煙的高田忠。
那你愿意?高田忠頭也不抬問了一句。
我有啥辦法?
你不會和他鬧?
我大說我要不愿意,他就去死。
他叫個啥?哪個村子的?我劈了他。你信不?
你除了劈人還會干啥?白妹冷笑了一聲。
唉——高田忠把煙頭一彈,我還能咋?
兩人誰都不說話。屋子里靜悄悄的。
你既然要訂婚了,還來找我做啥?高田忠問。
白妹沒有做聲,只是脫身上的衣服。白妹脫了上衣,又脫背心,脫了鞋子、褲子,再脫褲頭時,高田忠急了問:你要干什么?
白妹凄凄地一笑說,你以前要那個,我不讓你那個,今個我來就是讓你那個的。
啪。高田忠一個耳光扇過來,白妹臉上火辣辣地。不由停止了正往下脫褲頭的動作。驚異地看著高田忠,眼里的淚水象斷了線的珠子。
狗日的。高田忠狠狠地罵了一句,不知道是在罵誰,他扭頭對白妹吼道:你以為我是啥人?既然你愿意我了,我不勉強你,你這樣是啥意思?我才不沾你那一點腥氣呢,你給我滾,滾——。高田忠把胳膊一伸指著外面怒吼:滾——,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
啊——嗚——,白妹仰頭大哭,任淚水從她臉頰劃過,滴落在她幾乎脫光的身體上。
高田忠在白妹哭聲漸小的時候想站起來勸她幾句,但看到白妹的樣子,他說不出一句話來。白妹如同一尊精美的雕像,那一頭烏黑的秀發(fā)瀑布一樣垂在她胸前,那白晰的皮膚在高田忠的木板床上越發(fā)顯得玉清冰清了。高田忠身上貓抓一樣難受,真想撲上去和白妹滾在一起,那怕是死在一起他也愿意,他還從來沒有抱過光著身子的白妹呢。但是他眼前還是不斷浮現出白妹和另一個男人摟在一起的情景,他不敢想象以后的一切。他悲哀地說了一句:走吧,我沒有那命,唉——
太陽漸漸西下的時候,直到換班的人來叫高田忠,白妹才驚慌失措地把衣服穿上,忙亂中把一件背心丟在了床上。出門時她瞅也不瞅高田忠說:你不要后悔!
來換班的人十分不解,看著白妹走出果園的背影,扭頭問高田忠:這不是那誰家的女子么?你們?哦。若有所悟地沖高田忠奸笑了一下。高田忠卻抱住一顆蘋果樹悲愴地吼了一聲:啊——啊——,大聲地哭號起來,驚得換班的人忙勸他:好家伙,你這是做啥,快起來,快起來。
白妹聽到了身后高田忠的哭嚎,她真想把自行車一頭騎到溝里去。
 
9
白妹嫁到牛家莊后,沒辦法的情況下給牛黑娃生了一個娃,沒長牛牛,卻不黑。白妹給娃起了個名字叫牛囡,牛家人嫌難聽,不叫什么紅呀玲呀艷呀麗呀,給娃叫個牛囡,背后說白妹還是個高中生呢,給娃起個名字咋這難聽呢?牛囡長到七八歲時候簡直就是一個濃縮的白妹。娘倆拉手從巷子經過,村子里人都說,這娘們兩個連親姐妹一樣。
白妹總是一笑,什么也不說。在牛家白妹從來不笑,但總給村里人笑。人們都說這娃到底不姓牛,一點也不牛,你看牛家大大小小牛皮哄哄的。有人問白妹:咋搞的?你再沒人嫁啦?嫁給這家人?
白妹還是一笑,什么也不說。
有一次白妹到后院上茅房,剛蹲下卻發(fā)現公公牛本逸鬼鬼祟祟地向她走來,她大聲咳嗽了一聲,公公卻在她身后一段小墻邊撒起尿來,臨走前還朝她看了看。從那以后白妹總是到鄰居家上茅房,鄰居媳婦告訴她,你公公那人是個畜牲,你要小心。日子久子,她男人牛黑娃看不慣了,說你咋這多臭毛病,人家茅房是能巴下金、尿下銀?
白妹晚上也曾給黑娃說過那件事,但黑娃不以為然地說,一家人有啥,你小時候還不是你大看著精勾子長大的?真是的。
白妹說,你大這人德性不好,還是避著點。
黑娃說,他再不好也是我大,他總不能欺負到他兒媳婦頭上去,虎毒都不食子呢。
白妹說,那不一定。
黑娃說,放你七十二條心,一定得太太呢。
白妹勸黑娃說,你以后不要跟上你大去偷東西了,行不?
黑娃說,不偷你吃啥?你穿啥?
白妹說,好好種地,餓不死人的。
黑娃說,不是我要偷,我大要我偷,我有啥辦法?
白妹說,不嫌人家笑話。
黑娃說,誰愛笑話讓誰笑話去,我屋日子在村子沒有誰家好?
白妹就哭了說,你都不看村子人咋看你大跟你哩,你還要我和娃在村子咋活呢?
黑娃說忙勸她說,我以后給我大說,你再甭哭,快睡覺,睡覺。
一天吃飯的時候黑娃給他大說,我不想再去了,你也不要去了,咱另弄個啥。牛本逸說,你說弄啥?黑娃說我不想再弄那事了。牛本逸把手中的筷子一指,你以為你能日天?不是我起早貪黑你能娶上這么親的媳婦?憑你娃的本事,你八十歲都說不下媳婦。
牛本逸讓白妹到灶房給他再舀一碗飯,白妹到灶前捏了一撮麥桔渣放在碗底舀了一碗飯端去。牛本逸把碗里的飯一攪發(fā)現了麥桔,把碗往地上一摔,罵道,我就知道你兩個想反邊了,這個家還由不得你們,我就不信貓不吃漿子,給我叫板呢,啥貨么。白妹沖公公問道,你說誰啥東西?牛本逸指著白妹的額頭說,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結婚前的事我不是不知道。白妹說你知道啥?牛本逸說向高家莊的人我也打聽過了,給我碗伙放草,你應該放到你碗里才對,我給你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別以為自己是個啥好東西,哼。
白妹氣得渾身打顫,想沖上去摳牛本逸的臉,被牛黑娃拉住了,她在黑娃臉上又抓又打,哭罵,你屋里虧先人哩,老子教兒當賊呢。
牛本逸從后面踢了黑娃一腳,罵道,你個軟蛋,打,給我好好收拾,打下的媳婦揉下的面,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想教訓我,能的蹴蹴下尿尿哩。
牛黑娃沒有打白妹,把她連推帶抱地送到房子里,白妹傷心地爬在被子上大哭。囡囡放學回來見媽媽眼睛紅腫紅腫的,也不吃飯,陪在媽媽身邊。以后見了爺爺也不理不睬,牛逸氣得想吹胡子還沒有,想瞪眼睛,干瞪。
 
10
 
過了多少年苦日子的潼關人終于有了發(fā)財的機會,秦嶺山里發(fā)現了大量的黃金礦藏,潼關人終于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高田忠自從白妹嫁走后,他的性格發(fā)生了歷史性的變化,一天說的話少了許多,而抽的煙卻多了好些,而且火氣也見長了許多。動不動就和人拼命,成了遠近聞名的二彪子,不知多少次將別人打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他自己身上也留許多作戰(zhàn)紀念。他的名氣大了,成了潼關遠近聞名的惡棍流氓,老幼皆知的亡命之徒。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個臭名遠揚的暴徒竟然被潼關有名的黃金暴發(fā)戶姓金名板的雇作私人保鏢,金板給他錢,他給金板賣命,二人相得益彰,合作愉快。高田忠依靠金板發(fā)了財,家里也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變化很大。
但他就是一個人,不想結婚。把他媽急得都要給他磕頭了,說死前再見不到孫子她就不認他這個兒子。高田忠是忘不了白妹,他有的是錢,按說有錢人娶個媳婦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卻拒絕任何人給他說媒,有不知趣的人上門來提親,他一怒之下沖人家罵道,前幾年死去了,現在給我說媳婦,滾。以后再也沒人敢給他說媒了。
有錢了,他完全有機會去玩女人,但他沒有那樣做。不是他不敢做,他說天底下還沒有他不敢做的事呢。也不是他不想做,他說我他媽的都想把天下所有漂亮的女人耍遍。而他看不上那些女人,凡是來找他的女孩子,不是胖了就是瘦了,不是高了就是低了,不是黑了,就是沒有白了的。
有一次他陪金板去外地游玩,晚上在一家五星級賓館住宿,一位年輕的服務員長得簡直和白妹一個模子倒下的一樣,不論是身材還是相貌,不論是個頭還是臉型。高田忠著迷一樣,晚上把她叫到房子里軟磨硬施把她給弄到手了,事后給了她拾張腰洞洞(100元)。第二天晚上那個服務員又來了,看著酷似心上人的她在自己面前如此賣弄風騷,高田忠氣不打一處來,揚手給了她一個耳光。這次沒給她一毛錢。
 
11
 
牛本逸到底不是什么好東西,那天夜里趁月光領著兒子牛黑娃一起到村小學教師趙芳蘭家偷竊,偷到東西了趕快拿走算了,這家伙還摸到人家趙老師床前想占便宜,他知道趙老師的男人在縣城上班,所以有恃無恐,誰料一個便宜沒占上,反被趙老師拉住了胳膊不得脫身,正準備翻墻逃走的牛黑娃見他大被主家揪住不放還大喊抓賊,返回身來救他大,情急之下把刀捅進了趙老師的肚子,人們聽到撕打聲趕來時只有牛黑娃拎著刀子站在地上,床上的趙老師已經冰涼了,牛本逸卻早已抽身逃了出去。
公安局來破案,牛黑娃一口咬定是他一個人來偷東西的,人是他殺的,他包攬了所有的責任。殺人償命,自古常理。國法難容,法院依法判決死刑,就要在冬天執(zhí)行槍決。
畢竟夫妻一場,白妹到牢里探視,坐在黑娃面前,一言不發(fā),冷冷地看著自己的男人,一個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親人。黑娃問:大呢,大咋不來看我呢?
白妹冷笑了一下:他要能來就不是你大了,他巴不得你早些死了,好霸占你的婆娘呢。
黑娃說:他不敢。
白妹說:他啥不敢?
黑娃猛地把頭往他們中間的鐵欄上撞,號陶大哭:白妹,我對不起你和娃,我不是人,我大不是人,啊——。我給你說,你不要回去了,那個家里沒有容你的地方,你把娃帶上回你娘家去吧,這輩子我對不起你們娘倆,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吧。
白妹說:你就不能做人?
黑娃拉著白妹的手,淚涕縱橫:白妹,我當初就不該娶你呀!
白妹這才放聲痛哭起來,扒著鐵欄桿歇斯底里地哭著,發(fā)泄著十多年來所有的哀怨。探視時間到了,警察要帶牛黑娃回監(jiān)房,生離死別的場面來了,這對夫妻間的真情徹底流露了出來,黑娃冷冷地說:你回去告訴老東西,他要把我媳婦咋了,我變成鬼非剝了他狗日的皮不可。
白妹從看守所出來,沿著當年上學的路線回家,她想再走一次穿越火車遂道的路。她一個人邁著沉重地步伐。她早已不是當年上學時的白妹了,心里不再害怕了,一個人走在黝黑遂道中,皮鞋根把石籽踩得嘎吱嘎吱地響。
白妹想著心事往前走著。
白妹還在想著心事往前走著。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突然。。。。。。
旁邊的涵洞撲出一個人,不容她喊一聲,一把將她拉進涵洞,給她嘴里塞了一團布。她不再反抗了,知道反抗也無濟于事(此處刪去數萬字),被這個人強暴了。
事后這個人拔掉她嘴里的布團抱著她在她臉上吻了很長時間,起身向相反的方向走了,白妹覺得這個人好象認識,但又想不起來。她慢慢整理了衣物,摸索著拾起地上的東西,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回到家里,給女兒取糖果時,白妹發(fā)現包里多了一件沾滿灰土的白背心。
這不是我的么?白妹呆了,繼而明白了,這個強暴她的人就是他,就是他,是她多少年夢中常見到的人兒,田忠哥呀,你為什么要這樣呢?
白妹沒有了淚水,拿著背心坐到了天黑,又坐到天明。
 
12
 
高田忠這家伙出手也太狠了些,把人家打倒在地還不解氣,上去一刀把人劈了,死了,不死才怪呢。金板他有日天的本事再也不能把高田忠的命保住了。這件事讓金板很惱怒,他原以為有錢可以辦成任何事,但他現在明白了,金錢不是萬能的。他給高田忠說,兄弟,你放心,你的家人老哥包了。高田忠說,謝了。
在縣城開的公開處理大會,看槍斃人是潼關縣人民群眾有史以來最為關心的熱鬧事,盡管并不是所有人能夠親眼目睹槍斃人的現場,但人們還是將廣場圍了個水泄不通。盜竊殺人犯牛黑娃和故意殺人犯高田忠被五花大綁,分別被武裝的警察押著。
牛黑娃的頭被剃得烏青發(fā)亮如同我們這里尚未成熟的柿子蛋一樣。他已是滿臉的淚痕了,雙腿連站都站不穩(wěn),象一個癱瘓了的病人。
高田忠呢,有人說這家伙還像個漢子,顯得滿不在乎,白皮葫蘆一樣的腦袋剃得白光白光,他的雙腿盡量地叉開一些,一副視死如歸毫不畏懼的樣子。
要上刑場了,一些案犯的家屬不顧全副武裝的警察阻攔,紛紛向押著罪犯的刑車擠去,要與親人做最后的決別。一些好看熱鬧的人也趁機向里邊擠著,會場上有些騷擾了。
白妹被牛家大小人擁著來到刑車邊,她不想再往前走了,她覺得再見一眼牛黑娃也沒有什么意思了,因為再過幾分鐘他就是一個死人了。
人們向前又擠了幾步,牛黑娃猛地發(fā)現了車下的妻子白妹,他已灰暗的目光突然有了光芒,不顧一切向車下哭喊:白妹,白妹,我對不起你,白妹,白妹,我對不起你呀,啊。。。啊。。。
正在向親友說著什么再過二十年又是一條好漢的高田忠聽見牛黑娃的哭喊聲,不由得扭頭一看,竟也大叫起來:白妹,白妹,我對不起你,白妹,白妹,我對不起你呀,啊。。。啊。。。
兩個殺人犯臨死前同叫一個女人的名字,人們不再以刑車為中心而圍觀了,他們紛紛擁擠過來要明明白白地看看,這是個什么樣的女人,能讓兩個死刑犯如此牽腸掛肚,
刑車在警笛的助威下一路呼嘯而去。
 
13
 
刑車開走了。
人們走光了。
只留下高田忠和牛黑娃的尸體僵臥在黃河岸邊的沙灘上。牛家的人還沒來收尸,高田忠的家里人因為有金板照料而提出讓金板的人陪他們來收尸,還在路上。
白妹趕到這里時迎接她的只有這兩具僵臥的男人尸體,再有的便是那凜冽的寒風和無聲流淌的黃河之水。
白妹看著兩具尸體哭了起來,象唱戲一樣向兩具尸體訴說著心中的苦水,她跪在兩個死去的男人中間,一會為高田忠撫弄被寒風掀開的衣襟,一會為牛黑娃抹去沾在臉上的泥土。
白妹哭啞了嗓子,她哭她的命,她的命太苦了。
白妹哭干了淚水,她哭她的黑娃哥,從開始生活到生離死別,這個男人讓她從死心到操心,而今她的心碎了。
白妹哭出了笑聲,她哭她的田忠哥,他們的過去讓她永遠無法忘記,在她自愿為她獻身時,他拒絕了她,在她幾乎要忘記他時,他卻強暴了她。
白妹凄慘地笑了一下說:田忠哥,你真傻。
哭夠了,她不哭了。
然后從容地把裝在身上的一小瓶氰化鈉喝了下去。
白妹象一片葉子一樣飄落在地上。。。。。。
 
14
 
高田忠家里人是坐著金板的高級轎車來的,牛本逸是偷偷摸摸抄小路走來的。
金板手下人下車來一看嚇了一跳:媽呀,布告上不是說槍斃兩個人嗎,咋還搭了一個?再說這兩個家伙也死得挺風流的,死了身邊還有這么漂亮的女人作陪,值了。
有人便認出了躺在高田忠和牛黑娃之間的女人是高田忠以前的那個,是牛黑娃現在的那個。這可咋辦呢?高田忠家人提出要把高田忠和白妹一塊合葬,權當是給他兒子娶個陰婚。金板手下人不敢自作主張,得打電話請示老板呀,要不人家老板一燥,你們這些人是咋個辦事的?電話打過去,金板正在賓館辦正事呢,一聽很爽快,行,行,行,一個是埋,兩個也是埋,不就是多花幾外錢嘛!
誰知,牛本逸不答應。憑啥把我兒媳婦跟他高田忠在一起,不行,要埋,得把我兒也埋在一起,不然的話,埋不成。
手下人又給金板請示,老板呀,不行,還得再加一個人,高田忠以前的那個她那個的家里不同意,提出要把三個一塊埋了才行。金板不愧是大老板,讓手下人把電話交給牛本逸。金板問,你是那個他大?
牛本逸:是的。
金板:你想咋,還有啥條件,提出來。
牛本逸:沒有啥條件,就是,就是,我家死人多,你看能不能照顧一下,給點費用?
金板:行,給你1萬,夠不,讓他們把人拉走,你到賓館來取錢。
牛本逸:好,好,好,謝謝金老板。
就這樣史無前例的三人合葬在我們潼關首創(chuàng)成功了,此舉填補了國內外殯葬事業(yè)的一項空白,據說金板先生還因此被一家國際性組織編入了一本名為《世界殯葬名人大辭典》,只不過他出了20萬元出版費而已。
如果你還記得著名的二人合葬的主公是梁山泊與祝英臺,那么你更應該銘記這三人合葬的主人公是:白妹、高田忠、牛黑娃。
千萬不要忘記了,說不定那次考試老師會出這道題的。
 
15
 
故事講完了。說點別的事。
這些故事都是我從別人口中得知的,別人感動不感動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感動得淚涕縱橫,以致于別人以為我的鼻炎又犯了,不停地勸我,到醫(yī)院看看去,不要耽誤了病情。我的老師潼關著名作家鐵泥先生從我口中得知這個凄美動人的故事后,頓足感嘆自己竟然不認識這個烈性女子白妹,否則他將又有一部轟動中國文壇的愛情巨著問世的,說不定還能獲得個什么大獎的,免得讓電視臺沒啥演了又拍出一部《新還珠格格》來應付觀眾的眼球。
我小心翼翼地提醒老師:吳承恩并不認識孫悟空呀,可他寫出了《西游記》。
老師勃然大怒,訓斥我:你知道個錘子!
據說這個故事是真實的,現在主人公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相信的。你們千萬別告我造假,如果你們把我告下了,我被炒紅了,出名了,那就完了。
真的完了。
 
 
                             2012年5月16日凌晨兩點四十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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