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嫁到石頭村時,才十七歲,因男人弟兄們多,早早就分家了。
分家就是立戶,靠自己和男人過日子。女人說:“原來,我想著你是家中的老大,我跟你能沾點光呢,誰知,一個月還差一天,就把我們趕出來了。”男人說:“分了好,分了我們自由了,啥心也不操。”女人說:“一天三頓飯總該要吃吧,沒有地方做你去喝西北風呀!趕快請人盤鍋灶吧。”男人就請了人在半間黑房子里盤鍋灶,用借來的幾塊土磚盤了一個獨鍋灶。面子是泥巴糊的,因房子太小太黑,也沒有煙囪,一燒起鍋來滿屋子的濃煙直串,把女人嗆得直咳嗽直流眼淚。女人一抹眼睛,桃花般的臉蛋,變成了花臉貓。
日子漸漸好過了,女人就盼著能又一個好鍋灶。就對男人說:“咱家的鍋臺得重盤了,你看把我和娃都熏成了猴子了,再不改灶開煙囪將來我是黑眼病,娃要得紅眼病呢。”男人說:“男人走四方,女人鍋臺轉,聽你的。那就把界墻扒了,泥墻塘白,盤個帶煙囪的好鍋灶吧。”拆掉界墻塘好墻后,男人又請來盤鍋灶的匠人,盤了一個兩口鍋的水泥面的新鍋灶。女人高興地說:“鍋臺是女人的天下,做飯是女人的活兒,這下你再不用為一天吃不上三頓飯發(fā)愁了。”男人高興地說:“這下我可以放心地遠走高飛了。”
生了老三之后,男人常出門,女人對鍋灶又發(fā)愁了。鍋臺面子早已脫落,裂縫,拐彎的煙囪堵塞無法冒煙,娃放學回來吃不上飯。鬧騰得女人心煩,就拿娃撒氣,把娃屁股打的青一塊紫一片。男人回來后,女人滿臉怨氣瞞腹委屈地對男人說:“你在外面倒好,我在家里受罪,再不改灶,盤新鍋臺,我就把你的三個娃帶走,我再也不想守你這個窮家了。”男人打著笑臉說:“還是改灶吧,沒有娃我可活不成了,沒有你,我就沒了魂兒。”女人說:“那,這次得盤個即省柴又好燒的。”不幾天,新灶又盤起來了,四口鍋,瓷磚面兒,煙囪貼墻直上屋頂。小鍋炒菜,中鍋做飯,大鍋蒸饃過紅白喜事,還有一個不用添柴的熱水鍋,女人這下真正地滿意了。女人笑道:“咱家的鍋臺徹底的改朝換代了。”男人卻說:“這個鍋灶暫時委屈你了,過幾年,還有比這更好的,就怕你用不來,玩不轉。”女人說:“做飯的媳婦變成婆,一輩子跟著鍋臺磨,還會變成啥花樣來。”
幾年后的一天,男人在南方一個城市給女人打電話說:“桃花,你把家里安頓一下,把那點地包出去,叫上初中的老三到城里上學,我現(xiàn)在已是公司的老板了,到我這來享幾天福吧,別再圍著那個土鍋臺打轉轉了……”女人聽著好像做夢,望著她燒了二十多年,改了三次的土鍋灶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女人走進這座美麗繁華,車水馬龍的城市,走進她如同天堂的新家,驚呆了。客廳、臥室、廚房、還能躺著洗澡,坐著解手的地方。便嬌滴滴的對男人說:“這套房子得花多少錢呀?”男人說:“50多萬呢。”女人呀的一聲說:“這真是咱的,你該不會騙我哄我開心吧!”男人笑著說:“本來我想請個保姆,怕你知道了吃醋,所以才叫你和孩子來。對了,明天是周末,有幾個朋友、老總要到咱家喝酒,看你這個山里美人,你好好做幾個家鄉(xiāng)菜,煤氣灶、高壓鍋、電飯鍋咋用我都給你說了。”
第二天早上,男人到公司上班去了,女人就張羅著買菜、洗菜、切菜,一切都準備好了。女人剛把電飯鍋插上,米飯剛冒氣兒,就沒電了。女人又去開煤氣灶,改用鋁鍋做,然后用另一個灶頭炒菜,誰知那煤氣灶的火焰越來越小,不一會兒就熄滅了。女人一下慌了手腳,一頭冷汗,立即下樓,跑了整整一條街去找男人。男人見她氣喘吁吁地說:“你呀,你真笨,咋不打個電話,可能是保險絲燒了,氣罐沒有氣了,把你嚇成這樣。”女人委屈地說:“那洋玩意我用不了,要是在家,我添幾把柴就行了,你還是找個保姆吧!”男人哄著女人說:“你就不回去做這頓飯了,咱們中午去春花酒樓,美美撮一頓,讓你開開洋葷。”女人心疼地說:“得花多少錢?要不給你做飯,我在這還有啥用啊。我明天就回老家,再不在這給你丟人了。”男人笑笑說:“那好辦,咱就把小區(qū)的房賣了,咱到郊區(qū)買塊地皮蓋房,給你再盤個土鍋灶,叫你施展才華,行吧。”桃花笑笑說:“行,不誤事的,反正你上班有車嘛。”
兩個月后,女人又有了新家,鍋灶盤的特別漂亮。男人的朋友來家里做客,吃著女人做的家鄉(xiāng)菜贊不絕口地說:“農家菜營養(yǎng)大,吃一次想桃花,天天吃不想家……”
男人的朋友一夸稱,女人笑成了一朵燦爛的桃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