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啊!求你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吧,不要讓爺爺老得那么快。
童年的記憶中,爺爺身材高大,每次出門總不忘將頭發(fā)梳得油光發(fā)亮,皮鞋更是擦得亮堂堂的,給人一種精神百倍的感覺。爺爺去哪兒吃席都不會落下我這個饞嘴的小孫女兒。就這樣,一只粗糙的大手拉著一只稚嫩的小手去各種席場、會場的畫面充滿了我年少時的記憶。
爺爺特別喜歡看戲,這好像是他們那一代人共同的愛好。只要打聽到鄰近村子或鄉(xiāng)鎮(zhèn)要唱戲時,爺爺總會提前倆天將牛羊吃的草割好,把地里的活干完,唱戲當(dāng)天就可以很放心地帶我去看戲了。每當(dāng)回憶起和爺爺去看戲的畫面,耳邊好像又傳來爺爺?shù)哪剜?ldquo;這個王寶釧在寒窯苦苦等了薛平貴十八年吶”,“竇娥太孝順了,乞討來的一碗面條自己舍不得吃拿給婆婆,卻被壞人誣陷被斬了,真的是六月飛雪竇娥冤啊”……十幾年過去了,這些話好像還是昨天在我耳邊說的一樣。而我是多么希望爺爺能夠在帶我去看一場戲,給我講解劇情。然而現(xiàn)實卻不容許我有這樣的期盼,曾經(jīng)抱著我看戲的爺爺老了,抱不動我了,也不會再給我買根火腿腸讓我在他懷里邊吃邊看戲了……
要知道農(nóng)村人是將“節(jié)約”二字貫徹落實地最認(rèn)真的一類人,他們本著“能攢一分餓著也要攢兩分”的理念,處處節(jié)約。爺爺更不例外,去趕集寧愿天不亮就起來步行也舍不得坐車,去看戲?qū)幵葛I一天肚子也舍不得買碗面吃。記憶猶新的是,有一次在會場幾個小孩子在轉(zhuǎn)呼啦圈,她們技術(shù)特別好,我一直站那兒盯著她們看,爺爺立馬給我買了個呼啦圈,是5元,要知道5元夠爺爺吃碗涼粉了,但爺爺卻很“大方”地給我買了呼啦圈兒,自己一直餓肚子到晚上回家,一口氣吃了倆大碗面條。
一轉(zhuǎn)眼,十幾年過去了,曾經(jīng)高大挺拔的身軀在爺爺身上已經(jīng)成為永遠的記憶,取而代之的是彎曲的脊背和兩鬢斑白的頭發(fā),眼窩陷了下去,門牙也掉了一顆,說話還有點兒漏風(fēng)呢,臉上布滿了溝壑縱橫的皺紋的老人。不得不說,我最親最愛的爺爺真的老了。我想哭,悲傷爺爺?shù)睦先ィ奶凵眢w虛弱的爺爺,更多的是感恩有這么慈祥的爺爺愛我,讓我去愛。
人們常說人老了,各方面習(xí)性就和小孩子很像了,的確這句話不假。老人害怕孤獨,怕沒人陪伴。每次給爺爺打電話,他和奶奶總是很高興,不斷地問我什么時候放假,明明早就告訴他們了,也說了好多遍了,他還是繼續(xù)問。我有時候會說,都說了這么多遍了,你還問啊?電話那頭傳來爺爺?shù)统恋男β,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不好意思又帶點兒“膽怯”地說:“就是想問問。”是啊!就是想問問,問了就有個盼頭,就覺得離見孫女的日子又近了。這時,電話這頭和電話那頭的人總會不約而同地眼里泛起淚花……
去年國慶和姑姑一起回老家看望爺爺奶奶,由于有事,不得不提前一天就走。爺爺知道后,像小孩子一樣嘴里嘀咕,似乎帶點兒抱怨地說:“有什么事這么急啊,就不能再多待一晚上嗎?”天知道我當(dāng)時心里的五味雜陳,眼睛又模糊起來。突然,爺爺不見蹤影了,不大一會兒,爺爺佝僂著身子,背上背著半袋吃的回來了,黃膠鞋上滿是泥土,褲腿、膝蓋、屁股上也沾了不少土。爺爺咧開嘴笑著,那顆門牙搖搖欲墜(去年這時爺爺?shù)拈T牙還沒有掉落),說:“給你們弄了點兒稀罕吃的。”說著,用長滿老繭的雙手把袋子里的棗拿出來給我吃,棗很甜很甜,心也是甜的,但不知怎的,甜過之后莫名有了苦澀的味道……
離別總是來得很快,姑姑已經(jīng)發(fā)車了,爺爺有點兒咯手的手將我的手拉住,不停地囑咐我念大學(xué)要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吃飯,冷了要多加衣服,和同學(xué)好好相處,到了學(xué)校打個電話,我眼睛一直游離在旁邊的事物,怕與爺爺?shù)哪抗庀嘧玻遗挛視罂,哽咽地說了聲:“嗯”。上車了,我搖下車窗,囑咐爺爺奶奶注意身體,小心生病,我看見爺爺轉(zhuǎn)過頭手伸在眼上擦了擦。車子出發(fā)了,秋風(fēng)中是爺爺單薄的身子,佝僂的脊背再也直不起來,遠去的時光再也回不來了。好在,親情永存,彌補了生命中缺失的親人的愛。
引用劉同的一句話:“你以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身邊最親的人,后來你才知道最親近的人最需要你做的只是你在身邊。”我只希望自己能快點兒強大起來,強大到可以保護我愛的爺爺,一直守護在他的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