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逆旅。有誰知道命運會把我們帶到何處?恍如隔世也好，似曾相識也罷，人與一個地方，也許也存在著某種緣分。在現(xiàn)代學(xué)院度過的四個月里，我在沉重的失去中找尋著自我，常常審視內(nèi)心直到幽暗深處。幸運地，在與同事的相處中，在與校園的相遇里，感受到了許多溫馨與暖意，并借此驅(qū)散著那些常常在傍晚時分襲來的無聊、孤獨與焦慮。記此三段文字，借以紀(jì)念今時與往昔。
鐘樓
小時候和讀研那會兒，曾在幻想中建構(gòu)過私屬的“世界圖示”。
在小時候的“世界圖式”里，我坐在一座類似廟宇的建筑中間，周邊圍繞著的是諸多學(xué)習(xí)榜樣，他們成績優(yōu)異，是“別人家的孩子”�；秀遍g，這份世界圖式伴隨著成長的躁動不安，早已隨童年而去了。
讀研時，再次在幻想中構(gòu)建起我的精神世界：它圍繞著一座樓閣，樓閣之下是荷塘，以此為中心向外延展，四周的遠(yuǎn)方整齊地劃分出森林，草原，雪山，大海。
我將生命中重要的人們安置在不同的地方。小妹住在雪山腳下，那里有我們的一個庭院，不遠(yuǎn)處是草原。潤濤兄長和朋友們住在草原和森林的交界處，沒事的時候我就去拜訪。
小白龍盤繞著樓閣，樓閣最上一層是書房兼臥室，我在其中，臨眺整個世界。不用說，樓閣每一層都塞滿了書。那個樓閣，名之曰“澄明閣”，取“澄明之境”的意思。
在某個午后，我呆呆地站在樓上俯瞰終南湖，突然想到，終南湖和鐘樓，倒恰似那想象中的布局——澄明閣下也是一片蓮湖。
突然想到命運——終將隨之而去的世界圖式。
鹽味
晚飯后想吃橘子，去超市里的水果店里挑了一兜沃柑，約有七八顆。上秤，結(jié)算，機器報價：二十一元。心里微微一顫：似乎有些貴。臉上倒沒流露出什么。微信付了款。
店家從電子秤上提起沃柑遞出窗口，笑著說：“沃柑好吃，就是有點兒貴。”第一次聽賣家說自家東西貴的，倒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想起木心不識草木名時，“淡淡的窘，漠漠的歉意，幽幽的尷尬相”。
這種漠漠的歉意，大概也屬于紀(jì)德所說的“大地的鹽味”吧。
回來，剝開，掰散緊致的橘瓣，送入饕餮福地。好吃。
冬雪
早上出門，看到遠(yuǎn)處山巔隱隱戴白，陡然心喜。
期待一場雪已經(jīng)很久了。老師們知道我的心心念念，窗外開始飄雪就叫我快看。立在窗邊看了會兒雪粒飛揚，大踏步回來抄上手機準(zhǔn)備錄像。兩位老師笑著說：等它下大些�？床黄鹞覀儽狈降难勘贿@義正言辭怔住，紅了臉笑著放下手機，像犯了錯的小孩。
雪漸漸大了起來。雪的沙粒，并不粘連，各隨風(fēng)起，飄揚半空，逐踵而舞。
午飯后，和袁老師站在窗邊，廣場在雪的狂歡中已是白茫茫一片，一串足跡斜穿而去，中心處紅旗乘風(fēng)翻飛。
想起《雪》，讀出聲來：
“朔方的雪在紛飛之后，卻永遠(yuǎn)如粉，如沙，他們決不粘連，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這樣。屋上的雪是早已消化了的，因為屋里居人的火的溫?zé)帷e的，在晴天之下，旋風(fēng)忽來，便蓬勃地奮飛，在日光中燦燦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霧，旋轉(zhuǎn)而且升騰，彌漫太空，使太空旋轉(zhuǎn)而且升騰地閃爍。”
一場傻乎乎樂呵呵的大雪，掩蓋了一切參差不齊，裝扮起遍地童心未泯——回憶起眾生平等，大象無形……
躺在午睡的床榻上。大雪是大地的棉被，雪的翻舞是大地睡眠時的呼吸。沉重的大地也在做祂滄海桑田的悠悠大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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